除夕后几日,若天气晴好,则需拿斧背敲打枣枝,打落满树狂花,以便今年能结出果肉饱满,甘甜脆口的枣子。 心与把院前院后的枣树处理妥当,便沿着山坡走了走。 后山上有一片柘林,附近又生着些野桑树,正月最是时候起苗栽种,她的脑中不自禁浮现出年前荷花婶剪桑枝的模样。 于是,她有意识的低头寻苗,起了几株带回去栽种。 开垦的土地上,她挖好坑,琢磨着五尺栽一株,这样那些附近抄近路的人,就不会选择从林子里走,而会绕道,也就不会碰伤桑株。 放苗,浇水,夯土…… 一干就是一整日。 夜里归家,想起山里那些没法移栽的大桑树,心与只觉得十分可惜,由是辗转反侧一整夜,她忽然灵光一闪——为何不直接圈起来,自己打理!那地方偏僻,对小竹村的人来说,路途迢迢,但打自家出发,距离却不远不近。 第二日晨起后,她索性又往山里去踩点,确定浇水施肥人力能及后,除草开出一条小路,方便来回。 桑树要长得好,每年需耕桑田。 梁家沟靠近洛阳,商贾往来,行客不绝,纺织的人要比小竹村多些。心与从前听父老乡亲谈起过耕种桑田的种种,便依样画葫芦,绕着每一棵桑树,取不远不近的距离,撒下芜菁的种子。 芜菁一类的野菜长得很快,只要温度适宜,至多一月便抽苗成熟。 心与拎着篮子,花了一个时辰将菜收完,掉头直奔猪圈,将篮子一扔,把家里两头猪赶了出来。山猪什么都吃,尤其是野菜的根茎,放它们去桑田里拱一拱,土地松软,便不用再费人力去耕。 就是…… 家里两头猪眼看着日子肥大起来,满山遍野乱跑,不听指挥,尤其是那头公猪,能从西山头跑到东山头。 心与无法,只能回去搬救兵。 彼时,当指挥官信了她的鬼话,站在桑田里开始所谓的体能锻炼时,只觉得人生越来越荒唐。他一堂堂星系指挥官,居然要沦落到小山村帮人赶猪! “到你那里了,神明大人!” 心与焦急的声音传来。 指挥官臭着一张脸,发誓绝不做这般粗鲁的事情,决定装装样子糊弄一番,但他的大脑却偏偏要做对,下达的指令竟使他冲着山猪低吼了一声: “滚回去!” 那欺软怕硬的猪当真乖乖走回桑树下啃芜菁。 心与目瞪口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神明大人果然是神明大人,对付猪都这么有办法!” 望着那张兴高采烈的脸,指挥官脸更黑了,忍不住嘟囔:“要是对付你能这么有办法就好。” 偏偏这话给心与听了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委屈巴巴:“原来在神明大人眼里,我连猪都不如吗……” “……” —— 第一场春雨后,心与重新买了一头老黄牛,随后按照程阿伯的要求,趁土地湿软耕地。 这之间,她又去了一次桑坪镇,选种的时候买了盖下白稻,这个品种据说正月种下,五月就能收获,还能再赶一波晚谷子。她准备用两亩地来种,留两亩种其他的,最后剩下一亩种麦子。 接连又是两场春雨,雨后春笋节节拔高的同时,杂草也是遍野丛生。 她将耕田后的野草拔除后,开始下种插秧,春天种稻,据说秧苗在地里要插得深些,且还需挞压一番田土,等两亩地种完,她着实筋疲力尽,回屋倒头呼呼大睡了两天。 两日后,她起床第一件事,便是上菜畦收拾。 去年秋天种下的秋泉瓜收获过后,地就空了出来,重新耕过后,心与决定播种春白瓜。这种瓜清脆可口,性子耐寒,正适宜正月种,待到三月便全然成熟。 一切都在心与的计划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连指挥官都不得不惊叹于她的时间管理,企图在家中找到诸如时间计划表之类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有,不会写字的她,连图画都不曾留下,所有的安排都成型在她的脑子里。 如果她没有生在那个穷苦破败的小山沟,如果她生在海洋星,接受系统的教育,未必不会取得如自己,如研究者666号般耀眼的成就。 连014号自己都没有察觉,当这个女人向他报告材料收集进度时,他不由自主放下翘起的腿,坐直身子,收低下巴,认真地倾听,从前高高在上,俯瞰愚蠢的古老地球人类的那一丝轻慢荡然无存,站在眼前的,在这个世界最没有地位的女人,就像从前并肩作战的同僚一般可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