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声混杂着几个劝架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惊动了主席台旁边站着的校领导走到后面去了解情况。站在台上的沈赞一定也听到了,但他一动未动,下颚线紧紧绷直,眼睛里的流淌着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不是即将被人揭穿身世的恐惧,而是一种倨傲和憎恶。 “岑岑,”妈妈推了推愣神的我,焦急的说:“我去你林阿姨那边看看,你趁着没人注意把沈赞叫下来,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让他不要多想,什么事都有大人在前面,让他不要担心。”说完,匆匆往矛盾中心跑去。 沈赞仍笔直的站在主席台上,倔强而孤傲。台下有人在往台上指指点点,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沈赞不在林阿姨的班级里,甚至一直在刻意的规避与林阿姨的交集,所以学校里知道他们是母子关系的人并不多,林阿姨在同事里也不会刻意提自己的婚姻,只说丈夫在国外很少回来。但很少人知道并不代表无人知晓,之前或许只是老师之间的猜测,现在有人闹了出来自然像是有了实锤一般。 如果事情放到现在,我一定毫不犹豫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也要跑上主席台去把沈赞拉下来,带他逃离所有恶意,与他并肩一起面对。但当时的我只有十二岁,也许年纪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说辞,其实是我性格太过怯懦,我太害怕出现在众人目光聚焦之处了,所以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看着沈赞收回视线,目光冰冷的折好演讲稿,有条不紊的把话筒放回讲台上,然后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安慰自己,受伤的孤狼需要的是找个没人的山洞自己舔舐伤口,我这个陌生人的出现只会让他更难堪。 可是当两年后我在经历父母离异之后终于亲身体会家庭分崩离析才懂得,即使孤狼的脊背挺的再笔直,背影再无畏,在山洞之中独自疗伤时还是会期待有人能懂自己的感受,能对自己说:“别害怕,要加油。” 一个星期后我们便回了北京,后来听妈妈跟林阿姨打电话才知道了后续。 事情其实很狗血,跟林阿姨竞争优秀教师的一个人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她早就猜想林阿姨的婚姻状况有古怪,这次为了把她挤下去更是四处打听后终于有了切实证据。她很聪明,并没有自己出头,而是找了一个自己班里的学生家长,这个学生家长自己的婚姻就是被第三者破坏的,所以很容易就被人当了靶子。 事情闹出来后校领导希望林阿姨主动辞职,倒并没有提及沈赞。但沈赞非常坚决一定要转学到离原学校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市南上学。沈叔叔林阿姨自觉对不住他,便买了现在的房子彻底安家市南。林阿姨新入职的是市南最好的私立初中,但却不敢再提让沈赞跟自己同校的话。 事情过后,沈赞保持了让林阿姨心惊胆战的沉默,他干净利索的删除了之前所有同学朋友的联系方式,然后再也不踏足曾经长大的地方。 他看起来总是与人为善,但我知道他没有一个朋友。所以不论作为同学作为隐秘的观察者还是作为单方面的发小,或者其他什么身份,我都觉得我是最应该理解他的委屈接受他的恶劣的人。 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趋利避害,最近我不是对自己渐渐忽视他的状态毫无察觉,其中原委不只因为顾勉教学质量太高让我沉迷学习,其中还有一个我不愿意承认的原因,跟顾勉相处起来实在是很轻松愉快,所以我下意识的想要远离让我觉得内心沉重的沈赞。但此时此刻眼前这道清瘦孤傲的身影像是一根长长的线把我这只飞远了的快乐小鸟带着愧疚拉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在进教室之前我在心中阿弥陀佛了七八遍祈求没人再提起昨天的晚会,更不要提起我上台献花那事儿,就让往事如烟随风消散吧。但墨菲定律告诫我们没事不要临时抱佛脚,不然怕什么来什么。 我刚一进教室还没来得及转身坐下,后排的苏小小就大嗓门的招呼我:“哎叶岑你怎么又扎起头发来了,我感觉你比较适合散下来头发,就像昨天你上台献花时那种。” 我扯起嘴巴冲她无声的礼貌微笑,企图不要打扰到正低头做题的沈赞。 “话说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真没想到能去给顾帅哥献花。” 我再没法无声微笑,只好模糊的说:“呵呵,世事难料。” 今天的沈赞似乎很忙,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到大课间不是在认真听课就是在低头做题。我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在生我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决定找点由头撞一撞枪口。 我在最近做的习题中找出一个极其能带给人成就感的一道,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把卷子摊到沈赞面前。 “班长,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沈赞微微抬了下眼皮扫了一眼我的卷子,然后用淡淡的语气说:“我不会,你问别人吧。” 我讪讪转回身,蹙眉思考应该怎么突破冰层。解音音拽拽我的校服,口气也不大好:“上厕所。”
第 26 章(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