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阁老个头不高,但是神色却不怒自威,说话时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不管是他的亲儿子,还是朝中的官员,在他面前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毕恭毕敬,不敢违拗。
他坐在圈椅上,望着眼前的孙女,“你读过那么多书,应该知道,历史上像礼国公这种开国勋贵,一旦被皇帝清算,家中女眷都是什么下场。”
用“惨绝人伦”四个字来形容,绝不过分。
“别的不说,就说镇远将军何家,那也是开国国公之后。虽然后来失了爵位,却一直镇守边疆,军权在握。就连女儿都被武帝收为义女,册封为梓阳公主,何等风光。”
“可是突然有一天,何家被武帝清算,满门抄斩。男丁六岁之下入宫,女眷皆沦入教坊司为妓。”
“就连梓阳公主自己,也被武帝随手许给了比她大了十来岁的鳏夫老礼国公,一生郁郁不乐。”
“礼国公府末日将近,你不肯退婚。莫非是也想有一天,在入教坊司沦落风尘和一条白绫悬梁自缢之间做选择吗?”
褚阁老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你爹娘把你养这么大,我从小教你开蒙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你这样落得这样一个结局的。”
褚仙玉抬起了头,轻柔的眼眸写满了无畏,“既然
如此,祖父为何不能劝劝礼国公。让他急流勇退,交出兵权,安享富贵?”
褚阁老嘲笑道,“你这是看书看傻了吧?林维康蛰伏这么多年,结交百官,拉拢军队,怎么可能被我几句话就说得改变主意?”
就算是林维康改了主意,守正帝也不会放过他。
到了林维康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褚仙玉鼓了鼓腮帮子,难得露出几分淘气的神色,“那当初祖父为何要把我许给礼国公府?”
褚阁老有点尴尬,“当初我也不知道林维康有这么大野心啊。”
当时他刚刚入阁,被老资历的几个阁老联手排挤,为了站稳脚跟,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林维康那个时候,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平庸之辈。
非要跟母亲对着干,娶了一个祭酒家的破落姑娘成了满城笑柄,只是靠着祖荫才勉强在北安朝廷上站住了脚。
要是知道这都是林维康的伪装,几年后他会养私兵意图谋反,他根本不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
褚仙玉笑容平静,“祖父,婚期将近,没有充分的理由,礼国公能同意我们退婚吗?”
褚阁老皱起了眉头,“这你就不用管了。”
褚仙玉摇了摇头,反驳道:“祖父,从小你就教我读圣贤书,学仁义,守信诺。
怎么到了现在,你竟然让我去毁诺呢?”
褚阁老揉着额头,感觉自己说了半天都白费了,“你读书都读迂了!书是为我所用,可不是束缚自身的枷锁!”
看着孙女坚定的眼神,褚阁老无力地对她挥手,示意她赶快走,别把自己气死,“我会去找礼国公退亲,这些天,你就在家里不要乱跑。”
褚仙玉站起身来,“祖父,你要退亲我拦不住,但是如果真的退了这门亲事,我就铰了头发做姑子去,此生守着青灯古佛,再不踏足红尘。”
褚阁老闭上了眼睛,控制着脾气,等到褚仙玉出门之后,才狠狠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不管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孙女成为犯官女眷,落入那种凄惨境地的!
……
太子殿下身体已经彻底痊愈,要在皇家别苑宴请宾朋的消息,很快在整个上京城传播开来。
某个密室中,唐仲昀正和一个带着神秘面具的人相对而坐。
“使团昨日已经离开上京。”面具人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这次松谷熊回去,恐怕是要用东太自刎谢罪了。”
粗大的牛油蜡烛将地下不见光的密室照得一片通明,唐仲昀的模样和一年前并没有太大区别,仍旧是那样风流倜傥,充满魅力。
“这也
怪不得松谷熊,仲暝太过冲动了,触怒了秦行烈这个杀神。”说起这个同族子弟,唐仲昀面色不变,“而秦行烈身份特殊,皇帝也拿他没有办法。”
面具人点了点头,“只可惜这件事情一出,谈判也随之化为乌有。恐怕皇帝就想要这样的结果吧?”
唐仲昀轻轻笑了起来,“守正帝可真是老了,当初那种屠灭众兄弟,推翻亲生父亲的勇猛劲头到哪里去了?”
“他又怕打仗,又不想背负割让国土的罪名。秦行烈用这种手段破坏了和谈,他只需要道歉赔偿就能拖延一段时间,可不正中他下怀?”
“他却不知道,这样正暴露了北安的真正实力,让我们看透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虚弱!”
唐仲昀的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色,“北安这些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要不是六王之乱,让北安元气大伤,我大昊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他望着面具人,赞许地说道:“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青龙卫的功劳。”
面具人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这段时间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礼国公,将整个上京百姓发动起来,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有多么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