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地雇了马车回宫,只因她知道,宋章给她的一定不是什么文章,而是她的家书。 这东西不能被人看到,而她又不想再去宋府借书,惹公主猜忌,宋章更无借口前来寻她,是以没有机会给她,如今偶然一见,就掏出来,说明宋章自收到信后,就一直收在身上,随身携带……他的好意,令阮三思颇为不安。说实话,这不是宋章的行事风格。 回宫后,阮三思仍心神不定。 她到书库时,启思正在一层看书,佳节里,当值的人不多,此时屋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她就先把给姐妹们买的东西都放在启思身边,抱着自己的东西匆匆准备上楼,回房间看信。 启思却叫住了她。 “三思,”启思指了指她头上的面具,问道,“你自己买的吗?” 阮三思忘了摘。 “啊、”她摘掉面具,一笑道谢,又要上楼,“谢谢姐姐。” “三思,”启思却叹道,“你先等等。你告诉我,你今晚不会是去找燕凉了吧?” 阮三思惊道:“怎、怎可能?姐姐怎么突然这么说?阿凉今天又做了什么、惹殿下生气了吗?” 启思放下书,忧心忡忡道:“你心里有数,姐姐没什么可劝你的,但是别人不一定有。你不可以纵容他,就算再舍不得,也要告诉他知道,懂吗?” 阮三思又从楼梯上跑下来,急问道:“阿凉挨罚了吗?又挨鞭子了吗?” 启思摇头道:“我只听说他最近过于散漫,经常忤逆殿下的意思,听华筵宫的姐妹说,殿下已经不太高兴了,暂时可能还怪不到你头上,但是以后若找上你来……” 她说着,抬手扯走了阮三思怀里的面具。 “真的假不了,假的藏不住。”她将那面具塞在书纸里,正色道,“这个我替你卖了吧,你以后不要再买这种东西了。” 阮三思愣怔点头。 回屋后,她背靠房门,站了许久,才低头开始拆信。 宋章这卷书里竟给她夹了两封信。 一封是与上次相似的家书,依旧是说南越家中都好,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爹娘叮嘱了她,北方不安定,希望她也能想办法脱身,最好是一家人能在南越团聚,做不到也要至少想办法出宫、出京,南下要紧,必要时可以自己决定终身大事,毕竟她已十八,想要出嫁放归,公主是理应同意的。 而另一封信是宋章写给阮三思的。若非阮三思了解宋章的为人,简直要怀疑他是否偷看了她的家书。 因为这封信里,宋章不约而同地提了这个问题,询问她是否愿意离开行宫,只是宋章给她的建议比较直白,明说了他想娶她为妻,并承诺明媒正娶,坦白自己房中以前无人、以后也只她一个。 这才是宋章的风格。 可他的表白写了洋洋洒洒二十几页,阮三思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翻来覆去看她爹娘的信,又翻来覆去想着启思的话。 后半夜时,她好不容易睡下,又梦见她和燕凉在南越,同她爹娘四个人,一起坐在桌前吃年夜饭。桌上都是她从前爱吃的菜,可燕凉没吃多少,就说要走,要去买见风俏,她怎么拦都拦不住,爹娘也不知为何不帮忙劝说,又气又急,忽然感觉脸颊冰凉,猛得醒了,起身茫然四顾,屋内空空,抬手抚上有些痒的侧脸,才发现是在梦中哭了。 她重新倒回床、上,一翻身,却赫然发现,枕边的书桌上多了一只提灯。 阮三思又猛坐起来,拎起那只提灯细看。 除却底座上的莲花台,它和普通宫灯无甚区别,只是看起来手柄方便拆卸,打磨得更加细致,但仔细观察后,阮三思试着拧动手柄,却拧出一把藏在柄内的小刀来。 她揉揉眼睛,将手柄拧回,就着月光,点燃灯内的香烛,灯光温温柔柔,照亮整间小屋,继而她又看见桌上的一只杯子里,还被装了六只圆滚滚的汤圆。 阮三思伸手去摸杯子,杯壁还是温的。 她胡乱踩着鞋子,跑到窗前,四下张望,都没有看到人影,只好坐回桌前,握着杯子,“喝”下一只汤圆,是她最喜欢的黑芝麻馅儿。 而后她想了想,站在书柜前,取出自己藏信的书,发现别的信都在,唯独宋章写的那封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