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一脸茫然。
而秋玉疏能听懂。
上一世她落入万蛊窟后,除了练成蛊术,还学会了一些蛊语。
越明初提的问题,的确是颜花君所问。
秋玉疏垂下眼皮,掩去眼中那一丝动摇,唇瓣张开又下合,开始施展驭蛊术。
她要让这食骨蛊摆脱问蛊术的控制,不给真实回答。
秋玉疏的嘴唇轻轻合拢,念完了蛊咒。
食骨蛊浑白的眼珠快速地动了几下,身体轻微扭动,似乎不知道到底是要服从问蛊术,还是秋玉疏。
它张开嘴,发出一阵无意义的鸣叫,其间断断续续地夹着几个蛊语:“……指使……吞……颜……脑骨……”
秋玉疏稍稍松了口气。
这回答不仅零碎,而且完全没有提到秋玉疏。
众人都在等越明初翻译。
越明初薄薄的唇瓣张开,毫不犹豫地向众人转述:“它说,是颜师兄养蛊反噬。”
秋玉疏一愣。
越明初神色平静,语气笃定。若不是她能听懂刚才的蛊语,差点就相信他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他为什么会帮她?
秋玉疏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那一边的颜花君直接暴怒。
她的眼珠瞪得快要突出来,难以置信,一把抓住越明初的衣领:“此言当真?你可有胡言乱语,维护秋玉疏?”
越明初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来,努力蹦出几个字:“此言当…咳…当真……”
一旁的宣如霜“啧”了一声:“颜岛主,是你说要用问蛊术,人也是你自个挑的,此刻怀疑的又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颜花君目光如刀,恶狠狠地直视越明初。
而越明初坦然回视,一脸真挚。
秋玉疏见了,心里感慨:这家伙的演技不错,不亚于自己。
“好。”颜花君松开手,仍旧饿狼般凝视越明初,下了命令,“既然你没说假话,那就对天道起个誓。”
秋玉疏脑中的弦猛然崩紧。
若对天道起誓,那越明初必定会被天雷劈中。届时,大家便会知道越明初撒了谎。
除非……
秋玉疏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主意,但她不能堂而皇之地告知越明初。
她再一次驱动食骨蛊,试图让食骨蛊用蛊语来提醒越明初。
越明初弯腰咳了几声,然后站直了,缓缓竖起右手。
苍白而修长的五指并拢,如青松一般,直对苍天。
“天道在上,弟子越明初,在此起誓,咳咳。”越明初一字一句,不快不慢。
颜花君直视着越明初,脸上的肌肉因而愤怒而微微抖动,一把剑浮现在她手中。
宣如霜非常严谨地设了一个结界,以免真的有天雷降下,余威误伤周边的人。
食骨蛊受到秋玉疏的催动,却因为仍旧受问蛊术的控制,嘴巴张合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字。
秋玉疏心下着急,看向越明初,试图用眼神示意他慢下来,听听食骨蛊的传话。
此刻,越明初也正好看着她。
他的瞳孔透亮而清澈,像是草原深处一汪人迹罕至的湖泊。
玄色的门服将他的脸衬得愈发苍白,而面颊上则有一抹似乎是因为咳嗽而导致的淡淡红晕。
整个人像夜晚海边被月光晕染开的珍珠。
越明初立刻移开视线,一丝秋玉疏看不明白的情绪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颜师兄私下养蛊,反被蛊伤。若有半字虚假,请天道降罚。”
越明初最后一个字落了地。
众人屏息等待。
天空澄澈如许。
别说天雷了,连一片云都没有。
颜花君紧紧握住剑,不死心地继续等待。
突然,一阵风刮过,带得树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颜花君的眼睛一亮。
风温柔地吹落几瓣海棠花,拂过越明初的鬓发。
无事发生。
秋玉疏诧异地眨了眨眼。
这家伙,脑子挺好使啊。
若他发的誓是“他如实转述了食骨蛊”的回答,那必遭天雷。
但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颜松云养蛊,然后被蛊所伤。
天道自然不会降下雷罚。
颜花君闭了闭眼,而后愤怒又癫狂地狂笑出声:“好,好,好!”
她抱起颜松云,召来一片云雾,回岱屿岛去了。门下弟子们同在场的其余岛主们道了别,也走了。
宣如霜看着岱屿岛众人狼狈离去的背影,问秋太易:“她就这么走了?这养蛊之罪……”
秋太易平静道:“养蛊的是颜松云,他已自作自受;颜岛主是养子不教,不是什么大错,如今已受丧子之痛,不必再追究了”
宣如霜拱了拱手,叹道:“宗主向来宅心仁厚。”
秋太易笑了笑:“同是为人父母罢了。”
秋玉疏保住了剑骨,心情大好,暂时没心思搭理她这个虚伪的爹。
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微微眯了眯眼,看向越明初。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三番两次地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