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行!”
艾达惊道,“等会儿可能还有战斗,你不要在这种事上浪费体力,我……”
不等她话音落下,莱莫瑞恩已纵身一跃,抱着她冲出了身后的小巷——为了避开街上的行人,他干脆跃上了房顶,在视野更开阔的高处一路前行。“你就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莱莫瑞恩目光盯着前方,话却是对着怀里的艾达说的——虽然正全力奔跑,手里还抱着人,他说话的气息却仍是稳的。
艾达不由感叹: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很快,他们穿过了数条街区,逐渐靠近了北郡中心的街区。只要越过那里,他们就将进入之前划定的法阵内圈,离找到记忆源不远了。莱莫瑞恩加快脚步,带着艾达冲过了郡中心最宽的那条街道,踏进了一条小巷。
就在这时,空气微微一震,四周的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白昼变成了黑夜,四周的房屋化为了燃烧中的残垣断壁。前方宽阔的街道上四处伏着尸体——有的是北郡的守城军,有的是克萨约尔士兵,但更多的是北郡的平民。
哭嚎声和战斗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隔着烧得劈啪作响的房屋挤进两人所在的小巷。
“这是?”
莱莫瑞恩在环境发生变化的瞬间刹住了脚步,“新的幻境?”
他皱了皱眉。这个新的时间点看上去是北郡城破当晚……此时卡尔洛夫已经带人攻进了城,应该正在……
屠城。
低头朝艾达看去,她也还处于环境刚刚改变带来的震惊中,只是当视线落在路边克萨约尔军人的尸体上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别看——也别动。”
感觉到艾达挣扎着想要回到地面上,莱莫瑞恩出声阻止道,“虽然这些人看不到也伤不到我们,但被攻击波及的话仍然会有痛觉,被撞击也会失去平衡。你不要乱动,我带你离开这儿。”
“卡尔洛夫正在带人屠城,是吗?”
艾达望着燃烧的城市,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虽然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是早已发生过的历史,但它们太真实了。
连烧焦的尸体和血被蒸发的气味都那么真实。
“别看。”
莱莫瑞恩再一次提醒道。见艾达不再挣扎,他抱稳了她,继续朝着北方跑去。
士兵们的刀剑被刺目的火光照亮,又被粘稠的血液染红,喷溅的鲜血洒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艾达与莱莫瑞恩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血腥气仍环绕着他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艾达眼睁睁看着无事的老人被砍断了头颅,耳畔边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而肆意屠戮的那些人,穿着克萨约尔的军装,挥舞着镶有银色双月标记的武器。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卡尔洛夫对这场屠杀的态度始终是理直气壮的——这是克萨约尔对克拉迪法杀害克萨约尔人的报复,是正义的复仇。正是怀着这种心理,士兵们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们毫无怜悯,哪怕只是不到
两岁的孩子,是秋实惨案发生时还没有出生的婴儿,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毕竟当初克拉迪法军人也没有放过他们的孩子。
上位者掀起的一场战争,为一国人民带去伤痛,换来的报复又作用在另一国的子民身上,可人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劫难?战争杀死他们,饥荒杀死他们,上位者的失职、权势者的恶行全都能杀死他们。
却没有人来杀死恶行、杀死饥荒、杀死战争。
艾达看向莱莫瑞恩,年轻的皇帝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周围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似的。但怎么可能无关……他幽黑的眼底映着火光,艾达能感受到强压的怒火正随着他的心跳熊能燃烧。
他会不会向克萨约尔复仇?
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冒了出来,艾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察觉到她的动静,莱莫瑞恩下意识低头看去,毫无防备的,氤氲着水汽的天蓝色忽然闯入眼中,冲淡了倒映在他眼底的火光。哭了?
莱莫瑞恩有些意外。是被杀戮的场面吓到了?
不,应该不是。
墨色的眸光沉了沉,他想起在收藏室四楼面对满目的鲜血与残骸时,艾达不仅没有害怕,还冒着生命危险冲上去保护别人,事后被带到他面前时也是一副镇定的模样,这样的她显然不会因为害怕血和尸体流
泪,而是……在为被杀的人难过。
眼底的戾气散去了一些,莱莫瑞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闭上眼睛不好吗?何必去看这些。”
艾达摇了摇头——她的国家正在屠戮他的子民,难道她闭上眼睛,这一切就能不存在吗?
“对不起……”
“你无需道歉。”
莱莫瑞恩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应该忏悔的人不是你,有权原谅的也不是我。更何况,这样的情景在克萨约尔的国土上也曾发生过。”你自己的家园不也是这样被践踏殆尽的吗?又有谁对你说过一句对不起。
燃烧的房屋开始倒塌,携着火焰的木梁倒向两人,莱莫瑞恩敏捷地避开了它,从滚滚浓烟中冲了出去。
迎面奔来一队克萨约尔士兵,将狭窄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被他们逼到角落的几名克拉迪法士兵正拼死抵抗着,现场一片混乱。“前面人太多了,我要从上方跃过去,你抓紧我。”莱莫瑞恩低声提醒道。
“嗯。”
艾达抬起手,想要抓住莱莫瑞恩军装上固定披风的绑带,莱莫瑞恩却在这时闪身去避一柄雪亮的剑锋,艾达的手也跟着一晃,最终只握住了他领口垂下的链饰。
人群已近在眼前,莱莫瑞恩脚下发力,带着她高高地跃向了空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