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累了一天,回去的路上沈青栀便一直靠在萧景瑜身上密目歇息。 晚上屋里点上炭盆沐浴后,身上的疲惫感这才消了些。待躺在床上,白日里所见的一幕幕悉数涌上脑海。 老妪小心翼翼的试探,孩童脏兮兮的面容和怯懦的眼神,那青年眼里的迷茫和语气里的无奈…… 明明身体很累,她却有些睡不着,扭头在黑暗中问萧景瑜:“相公,为何会有那么多流民?” 萧景瑜顿了顿,侧身过去将人揽入怀中:“原因很多,可能因被霸占良田,或者遇匪祸等被迫背井离乡,也可能因各种私欲败光家中产业,甚至因一场旱涝天灾也可让良民变为流民。” 沈青栀听着这些,想问,衙门如此兴师动众,倒不如直接分他们地,给他们落下户籍,流民的问题解决了,县令的政绩不也有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给地容易,但地从何处来?让那些想法设法兼并土地的既得利益者,再吐出来吗? 她没忍住叹了口气,萧景瑜听到后不由好笑道:“流民之事有衙门操心,娘子就莫要叹气了。娘子的脑袋就这么大,既要学医术,又要操心流民,不会累吗?” 沈青栀“哼”了一声,萧景瑜:“若是娘子睡不着,不如为夫帮你助助眠?” 说完手在她腰上捏了捏,沈青栀吓了一跳,连忙拍开他的手,翻身朝里背对着他。她累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若是再被他折腾半晚,那不得要她半条小命? 她一句话都不敢再说,萧景瑜轻笑一声,搂着人一起睡了。 第二日仍是早早去了西城门外,昨日没看成的人今日果然早早过来等着了。 沈青栀自坐下便一刻不停地帮人看诊,快到午时的时候,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一妇人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那妇人瘦骨嶙峋,趴在少年的背上双目紧闭,喉咙里不时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呼噜声。沈青栀吓了一跳,忙招呼少年把她背到帘子后面放到床上。 妇人刚被放到床上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小丫头上前帮她娘拍背,少年红着眼眶,站在一旁细细说了他娘的情况。 他家在兰陵县下面的村子,是下户。他娘姓苏,苏氏素有气喘之症,前段时日累到后气喘加剧,请了大夫说是痨病,然后他们娘仨便被祖父一家赶了出来。 他们娘仨无处可去,就在村外的破庙里住着,没钱请大夫,加之天气渐凉,破庙到处漏风,他娘受了寒气喘愈来愈重。 眼看着他娘病得起不来,他着急之余出来乞讨时听到村里在说沂州城今年开了义诊,下户都可免费看病抓药,他这才带着妹妹,背着母亲走了一天一夜加一上午,来了这里。 沈青栀听他说完,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般闷得难受。她给苏氏检查过,苏氏的气喘是很严重,但并不是痨病。 她如此说之后,少年的眼泪一下流下来:“大夫,那我娘的病能治好吗?” 沈青栀:“能,但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才能好,而且即便好了,日后也受不得累。” 少年眼睛亮了亮,只要能治好他娘就好,其余的他吃苦受累也不怕。 沈青栀给妇人针灸又开了药方,递给少年时到:“你们住哪里?你娘需得每日过来针灸才可以。” 少年顿了顿,低下头没说话。沈青栀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让你娘先在这里歇着,你去抓药,抓好药过来。” 少年应了一声去抓药了,沈青栀又看了两个病患,萧景瑜便过来喊她吃午食了。 她掀开帘子看了看里面仍昏睡的苏氏,小声同萧景瑜说了苏氏母子三人的情况,问他能不能把他们三人一起和流民暂时安置了,等苏氏养好病再让他们回去。 萧景瑜想了想,点点头。这事虽不合规矩,但和县衙的吏员好好说一下也能行得通。 萧景瑜去找吏员谈此事,等少年抓药回来,萧景瑜也过来了。少年将苏氏背起来,萧景瑜带着三人去找吏员安置。 今日的午食吃得便晚了些,有了昨日的教训,今日陆承睿特意吩咐府里只送了三菜一汤,不过多送了一篮包子来分给流民了。 义诊一共五日,头两日病患最多,后来三日便少了些。 第五日的时候,苏氏连续吃了几日药已经略有好转,可以不用背着,而是由两个孩子搀扶着慢慢走几步了。 等针灸完开了药,少年问:“大夫,以后我娘怎样找你看诊?” 沈青栀:“我在保和堂坐诊,你可以带你娘去保和堂找我。” 少年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以后再吃药,是不是就要花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