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锁 五(1 / 3)

穆王一把按住他的手,算是安抚,又像是要给他一股力支持他,“你若是与孟小姐两情相悦,延成侯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关键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是不是心悦人家。”

“是。”

这一声太过磊落,反而让穆王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那我去想办法给你荐官,然后找延成侯家提亲。”

“不可。”

郑子潇侧身,缓缓走到石桌边,抬腿坐到微微发凉的桌面上,把扇子收了起来。

穆王调笑道:“你不要怕她嫁过来我会欺负她,我这个人最是随和,肯定会对她很好的。”

郑子潇只是摇摇头,嘴里又说起那句话,“无意冒犯孟小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扯上冒犯不冒犯了。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很优秀,不会配不上人家的。”

郑子潇抬起头,眼神清澈又真挚,“我没有妄自菲薄,我从不觉得比花浊的任何人低,只是……我和她活在两个世界。”

“什么叫两个世界?”穆王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活在光里。”

俊朗的少年如是说道,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有些苦涩,又有些甜蜜。

有时候,不同身份的人生来就应当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各过各的。活在光里,于郑子潇而言是一种遗憾,于孟湘湘而言是一件好事,于这份有些青涩的情谊而言,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空寂的庭院隐约传来鸡鸣,穆王浑身跟着起了鸡皮疙瘩,半晌,才叹出一口气。

这声叹息也飘散在了云烟里。

月末的黄道吉日,黎府大婚,素白满城。

新人拜了天地,按习俗要游街三圈,才会回到黎府,新娘入洞房,新郎去吃喜酒。

婚宴办得盛大非常,流水席从城头铺到了城尾,宴请延北百姓,共享喜事。彼时,木兰将谢,漫天飞花,锦绣白马上的新郎满面喜气,承着人们的祝福花车游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映衬着一片情真意切。

黎府内也是一团和气,唯独最应该高兴的黎员外愁眉不展,就着聒噪的人声喝闷酒。

“员外,怎么不高兴,一会新人来了看你这个表情,要伤心喽。”一个宾客起哄道。

他一说,其他人跟着纷纷给黎员外灌酒,几杯辛辣下肚,黎员外脸上浮起片红,话匣子也跟着打开。

“本来是好事,谁知道代洲那群王八蛋的,闹起义,恰好我的商队路过,卡在那了。”

旁边一个宾客附和道:“是了是了,我也听说了,一伙子平头老百姓凑在一起,想要黄袍加身,他们也不怕步子迈大了扯着蛋!”

又有人反驳,“这话可不对,咱长陵开国皇帝也是起义。”

“传统,起义也可以是长陵的传统了。”

一群人仰头大笑起来,冲散了黯淡的气氛。

黎员外白了他们一眼,闷声道:“商队卡在那里,一天是一天的钱,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他们起义倒霉的却是我。”

“那代洲令不管吗?”

延洲令端坐在椅子上,分外拘谨地问。

“管,管不了啊,被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冲得鸡飞狗跳,真有他的。”

方才笑得最大声的宾客眉飞色舞地说:“代洲令也是酸臭儒生,管什么用?我听说朝廷已经派姚小将军去了,员外莫愁,平息兵祸还不是几日的功夫。”

“哪有那么快?”

孟宏汝一直坐在穆王跟上,听了半天忍不住开腔,“那姚将军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被你们吹得跟战神似的,有那本事怎么不去延西战场。”

“那也是因为姚小将军太年轻啊,侯爷您没听过吧,姚家两兄弟,被称为花浊的并蒂双棠,一个善文,一个擅武。朝廷很重视这次的代洲兵祸,姚小将军还在画舫上跟花魁娘子喝酒,接了圣旨衣服来不及换就骑马走了。”

延成侯家本是武将世家,到了孟宏汝这一代却成了文人清流,他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半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再搭话。

酒过三巡,他转头看向穆王,“马上就要回家了,怎么不高兴。”

“代洲兵祸,怕是又要死许多人。”穆王双眉拧成死结,“这些人成也好,败也罢,苦了的都是那些普通百姓啊。”

“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净给人家添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份子钱随多了心痛。”

穆王仰头把杯底的酒饮尽,“你真胡说,本王缺他这点钱?”

“世子爷呢,怎么没瞧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