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澜月 三(3 / 3)

得痛,期盼着这家子有没有个说得上话的人来救救她。

耳边悠悠传来救世主似的声音。

“下去吧,不用你看着了。”孟宏汝看着女儿在那痛得双腿颤抖,对明婆子吩咐道。

明婆子刚想说什么,孟宏汝在她面前站定,他长得高大宽阔,明婆子又年老萎缩,他像座山挡在那,明婆子顿时不敢多作声了。

孟宏汝见她那副尖酸模样,语气跟着讥讽起来,“我从不来内苑,这里竟成你的天下了。你就算伺候关谷冬,也只是关谷冬手下的狗,湘湘是长小姐,轮不着你在这犬吠。”

孟湘湘抿了抿嘴,倘若不是明婆子没走远,她真的要竖大拇指。

明婆子走了,她看到自己不近人情的父亲理了理衣摆,蹲在她身边,没有什么要发难的意思,她干脆身子一歪也坐到地上。

孟宏汝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黑瓷瓶的药膏,用手轻轻点了些往孟湘湘额角的伤上抹,“我不踏足内苑。”

“嗯……”药膏冰冰凉凉,刺得孟湘湘倒吸一口气。

“关谷冬脾气不好,作为大孩子,你应当受了不少罪。”他那句“大孩子 ”说的分外刻意,是因为孟满满小姐没有孟湘湘这么惨,孟满满小姐天天跟着侯夫人和明婆子玩乐。

长陵人眼里,长女是最重要的,长子继承家业,长女就要嫁得好,才不算辱没门楣。在孟湘湘现代人的眼里,长女就像是富贵门第的交易筹码,婚事尤为重要。

孟湘湘不会甘愿自己的婚事被草率安排,就算真的要在这个时代嫁人,也一定要找个爱她、敬她、同她心意相通的。

孟湘湘只是忍着,连滴泪水都不肯掉,孟宏汝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女儿坚毅极了,是个能吃苦的。

他叹了口气道:“为父不爱趋炎附势,不会拿你的婚事做筹码。为父也不信你中邪,知道你有苦衷。”

“谢谢。”孟湘湘躲闪着他的眼神,有点害怕接收到这迟来的慈爱。

他怕是真的不来内苑,不然孟湘湘本人不至于含恨自尽。倘若这份关怀早些到来,也不至于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今日你是不是听到了我与穆王爷的……”

孟湘湘突然明白他的来意,并非真的关心,而是怕她泄露秘密

“我不会乱说的。”她接过药膏,自己往头上点完了,又开始看膝上的伤,不好脱鞋袜,只能隔着布料观察着。

孟宏汝见她言语间十分果决,越发觉得陌生。平日文文弱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性子。

他躲关谷冬,连带着关谷冬生的孩子他都烦,不愿多见,就算是前段时日听到自己的长女差点自尽,他也置若罔闻。

此时孟宏汝才意识到,自己淡漠到毫无人情味,他离女儿,实在是太远了,远到看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孟宏汝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湘湘啊……你觉得,我该帮穆王吗?”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能懂什么。

“从长陵的角度,还是家族的角度?”孟湘湘呼出一口气,转眼瞧着孟侯爷那优柔寡断的脸。

他长了张文人的脸,身上也有文人的傲气,却和他祖宗那杀伐果决的心性截然不同。

家还是国,是个永恒的难题。舍小家为大家,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像是剜肉刮骨。

“若是为长陵,你应帮他,救边境百姓于水火。”

孟宏汝目光黯然着点点头。夜风寒凉,他又没关祠堂门,只得裹了裹外衣。

后面那句孟湘湘不说他也明白,若为家族,便放下这一腔热血,安安生生守好延洲的一亩三分地。

孟湘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今日失延西,明日就失延北,到最后长陵之中无一世家幸存。”

视线穿过孟侯爷的肩头,落在那篇洋洋洒洒的《延成·赫南志》上,她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若是为这延成侯府,那也帮他一把,算是成全先祖满门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