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 六(2 / 3)

便是熟练的,擒拿,逼问。

小和尚估摸着也是第一次办跟踪这种事,怕得不行,没怎么恐吓就全招了。

眼下小和尚红着眼,看了看脑门顶上的短剑,吞了好大一口口水,才颤颤巍巍转过身。

他看着郑子潇,又看了看被按的满脑门通红的慧通住持,最后结巴着说:“住……住持,文晔…………搞……砸了。”

叫文晔的小和尚是个孝顺弟子,吓成这样还记得向住持汇报。

郑子潇如是想着,颇为娴熟地薅起慧通的手腕,上面挂着一串黑得发红的佛珠。他捏着佛珠转一圈,仔细一看,上面有个小黑洞,边缘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白色粉末,毒应当就是藏在这里的。

他利索地取下佛珠,朝着穆王那边的地上信手一扬,“王爷,毒找到了。”

穆王感觉自己眼睛发热,他每次生气都是这样,头热,脸热,连眼皮都热,只有手冰凉。

他也不想看那个佛珠,子潇做事向来稳妥,佛珠是物证,那小和尚估摸着就是人证。

地上的毒这才停止了冒泡,应当是刚烈的毒,入口人就死透了,连遗言都没得说。

穆王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多年挚友,连遗言都不愿意听吗?

他还是世子这么大的时候,七八岁的年纪,屁颠屁颠跟在先帝身后下延北,体察民情,顺便看望当时重病的老延成侯爷。

那时候的延成侯爷,还不是现在这位,想起来确实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白云苍狗,就算是禅院佛音,也挡不住人心易变。

永逸大街有个庙,当时是延北唯一的庙,据说很灵验。

听说延西战事紧,长陵节节败退,小穆王跪在蒲团前,求一个百姓不要被战乱伤害。

皇后不信佛,小穆王爷那时候也不懂规矩,拜得不太标准,旁边一个叫慧通的小和尚便指点他。拜完佛,他和慧通说起了花浊的天地,和这个小和尚聊了一下午。

慧通那时也是七八岁的年纪,颇具慧根,勤勉上进。

他说,他要一心向佛,要庇护所有苦命人,行善造福一方百姓。

再看地上这碗毒茶,穆王只觉得可笑。

往事历历在目,多年书信连着朋友情分,穆王忽然有勇气再看好友的脸庞了,他不是澄净的小和尚了,脸上全是刀痕一般的皱纹,双目也不再清明。

“慧通,如果我喝下这碗茶,你猜我的遗言是什么?”

慧通闭上眼,说不上是什么神情。

“如果杀了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吗?”

穆王声音沾了些沙哑,望着慧通脸,“那年你我七岁,你说小和尚有小和尚的天地,要造福一方百姓,现在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道是郑子潇手劲太大,还是慧通已经疯魔,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双目都是猩红的,像是要流出血来。

他动了动嘴角,敷衍地苦笑,“我本想杀你,但我怕,我才叫了文晔盯着你的义子,他不在我便好下手。文晔做事不稳妥,肯定会搞砸,这样说不定你也不会死。”

“你这是在给自己开脱吗?”一旁半天不出声的圆净大师忽然开口。

异教异国的人说这话立场不明,场景变得有些讽刺。

“呵,我没什么好开脱的。”慧通沉闷地道:“我就是要你死,学真,你知道守着这寺有多难吗?我不杀你,这寺就没了,他让我杀了你,杀了你福川那些混账法师都可以滚出正法寺,他们在庙里玷污佛门清静我怎么造福一方?”

圆净抠了抠脑门,撇一下嘴对自己没能被赶走表示遗憾。

“你简直不可理喻。”穆王见他越说越疯,咬牙道。

语气里不是恨意,多的反而是恨铁不成钢。

“是你我当年太幼稚,你明明可以不回来,去哪里都好,总比花浊安全。”

穆王忽然觉得冷,他知道延北是个冷地方,只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冷,盘坐着双腿都冷得发麻,他抖了抖衣袍站起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王是臣,理应效忠长陵。”

“你效忠的是天子!”

“是长陵!”

穆王声音近似呜咽,背对着所有人。一时间,他忽然觉得肩膀有千斤沉,沉到站立都难。

慧通看他这模样,恍然发现,原来变了的只有自己。

窗外本是一片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小雪,慧通笑了起来,猛然鼓起力气一挣。

郑子潇方才擒他时候以为他力气就那么大,没想到他藏着劲,现在被挣了个猝不及防,手上也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