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发生意外之事太多,秦九叶的脚步格外沉重,回到丁翁村时天色已经半黑了。 果然居里亮着光,柴门却闭得紧紧的。 她叹口气,从门框上摸出半截锈了的铁片,顺着门缝伸进去后左右拨弄了一番,那门栓便应声落下。 进了院子,她直奔亮着光的东房而去,李樵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屋内灶台上奢侈地点着一盏油灯,金宝就翘着脚倚在米缸前,手里捧着本册子一副挑灯苦读、闲人勿扰的模样。 秦九叶眯起眼仔细一看,那书封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花墟集。 那是两个月前她去城里买米的时候,那叫什么许秋迟的纨绔给她的书。 她不爱看闲书,更不爱看一个纨绔给的书。果然居里除了医书没别的书,这本“漏网之鱼”先前没有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却原来是被金宝捡走了。 “看书呢?” 金宝扭了扭身子,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装模作样地翻着书。 秦九叶心下冷笑,知道对方还在为没能去擎羊集的事怄气,当下也不搭理他,只将那包着糖糕的纸包放在了桌上,对李樵道。 “坐。他忙着呢,咱俩先吃。” 金宝依旧没回头,但那脑袋顶上的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立了起来,整个背影写满了“忍受屈辱”与“绝不妥协”交战时的纠结。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秦九叶已灵活地拆开纸包,又端出一碟酱萝卜,他再也坐不住,从那米缸前“唰”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 “我的份呢?” 秦九叶都懒得抬眼皮看他,拿起那糖糕就要往嘴里送。 “你不是忙着看书呢吗?” 司徒金宝又气又憋,一时说不出话。 他并非对秦九叶有什么不满,而是对那李樵很有些怨气。 这怨气自打那方家二女儿总来药堂盯着李樵看的时候就有了,如今见秦九叶也开始偏袒一个“外人”,他这内心的不平衡已经不能用幽怨来形容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做什么要你管?!” 金宝一屁股又坐回米缸旁,头顶上的每一根头发都在控诉抱怨。 李樵看一眼那背影,自觉起身走出门去。 “我去看看明天的药备好没有。” 他前脚刚走,金宝就回到了饭桌旁。他三两下扒开那纸包,一边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着白糖糕,一边鼻孔出气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你们是不是在城里吃了好吃的,就只带了几块糖糕回来敷衍我?” 秦九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 “我若真想敷衍你,还带个糖糕回来做什么?什么都不带不是最好?” 金宝一顿,随即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愚蠢,嘴硬道。 “你觉得愧疚了呗?这些日子你可是偏心得很,戏折子里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秦九叶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当今日是个什么好差?改天进城去问问,今年的擎羊集出了什么乱子。” 金宝一愣,随即来了劲头,压低嗓子道。 “怎么今年出事了?往年不都好好的!欸,不是我多嘴,我看他这人晦气得很,谁碰上谁倒霉。” 秦九叶瞥他一眼。 “当初不是你搬阿翁出来压我,非要我把他捡回来吗?” 金宝语塞。 为了多吃一口米这种事他当然说不出口,情急之下只得找些歪理来论。 “当初我没想这么多啊!可如今你看,就他这个名字,就不吉利。” “哪不吉利?” “对你不吉利。” “对我?”秦九叶嘴里塞着两块萝卜,像只求偶的□□一样发出一阵咯咯笑声,“这名字吉不吉利还看对谁?” “当然。”金宝在桌子上比比划划起来,一脸认真,“你看这个樵字,意思是打柴。你这名中九叶两个字正好带草木,他这名便是克你,要将你当柴砍了。” “是吗?”秦九叶咽下萝卜,筷子啪地一声撂在桌上,“我这辈子只有克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克我的份。让他放马过来好了。” 金宝认真想了想,觉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你确实命硬。反正这人与人之间,不是你来克我、就是我来克你。你瞧我,这么些年被你克得头发都快掉没了……” 莫名被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