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野新雨后,一轮明月挂在半空,透过如意窗格照进屋里,清辉莹润,如梦如幻。 忍冬一向好眠,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谭若不禁羡慕起这个丫头,心思单纯,性格开朗,快乐来得容易,烦恼去得更快。 她却禁不住脑中的胡思乱想,一会儿担心李征能否高中,一会儿却又想象他金榜题名,十年寒窗苦一朝天下闻,若是像话本写的那样,踏马巡街,一日看尽长安花那又是多么美妙啊!一会儿却又笑骂自己不切实际,心里却是甜蜜蜜,美滋滋的。 一会儿想起周探花那原配,想到她日后可能的悲惨遭遇,不知道她会不会“悔教夫婿觅封侯”。 越想越多,千丝万绪夹杂在一起,像一团麻打了结一般,不知从何理起,从何忆起。 忍冬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着,“牛肉好吃”,又继续睡下了,睡相却不好,一条腿已经伸出被子,裤腿也退到到腿根处,露出结实的大腿。 春捂秋冻,可不能着凉,谭若把被她压住的被子抽了出来,给她好好盖上,这才放下心来。 她起来批了一件衣裳,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喝了起来,谁知越喝越没有睡意,看着窗外明月高悬,雨后气息清爽,似有花香飘来。 夜半无语,静谧安宁,索性换了衣裳走出房门,欣赏春雨后的明月吧! 客栈是个四合院子,中间是天井庭院,四周是围合式的二层小楼客房,前面是停放马车的一片空地,后面则是一个小花园。 谭若在庭院里待了一会,来往旅人均已歇下,灯火尽灭,清辉照耀下庭院幽静,不时还能听到屋檐雨滴滴下来的声音。 四周建筑黢黑,到让人生出几丝害怕,似乎陷在这两层回字小楼里,她穿过小楼,向后面小花园走去。 虽是乡郊野外的古村店落,看得出掌柜极是喜欢花草,小花园打理得错落有致,粗略一看,品种足有几十种,待春日到来,想必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一轮月一个人,她一边漫无目的地赏花,一边禁不住思绪万千,正在逡巡之际,突然看到一人如松如竹,正从花园门口缓缓走来,是那个最晚来到客栈一群人中的领头青年。 那人刚进花园,见到谭若也很意外,停住了脚步,谭若倏忽觉得很不自在,有几分害怕,正准备抬步离开。 那人却先开口,嗓音低沉清冷,作揖行礼道:“是我唐突,打扰姑娘雅兴!”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谭若被这突发情况给楞住了,立马回礼道:“公子客气,此处花园为旅客所设,自然人人皆可来。” 刚说完话,谭若就有点后悔,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干吗要挽留他? 抬眼看他,此人身着一身黑衣,腰佩长剑,身材颀长挺拔,面相虽很普通,却有一股令人生畏的气势。 可她潜意识中觉得眼前此人不是坏人。 也许是刚才他们一行人等虽然佩刀带剑,但在用餐之际,自始至终很安静。也许是他的彬彬有礼让她心安。也许是在这样一个深夜,在旅途中碰到另一个睡不着的人,让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那人看了看她,略一迟疑,便继续走了过来。 大昭民风开明淳朴,虽不至于像前朝那样开放,可男女大防并不严格,谭若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你也睡不着?” 那人轻微点了点头,见他没有言语,谭若只得继续道:“这花园真好,就是现在早了点,只有黄色迎春花,若是再晚两个月,花都开了,肯定会更好看。” 那人长身玉立,继续轻轻颔首。 气氛一时沉默,颇为尴尬,谭若只得硬着头皮介绍,“像这牡丹、山茶、杏花、桃花、芍药,颜色有红色、粉的、白的,各种颜色都有,山茶更是特别,红色的花镶着粉色的边。” 前朝人爱牡丹,大昭则爱山茶,一朵珍贵的山茶可炒至千金,这园中山茶虽没有这么名贵,可也是稀有品种,在这乡间已是难得。 说完谭若又有点懊恼,慢说这花连开都没开,就说这满园绿油油的花草,在月光下黑乎乎一片,怎认得清是哪个? 那人顺着她的话看向满园花草,不知是否正在想象满园鲜花盛开的景象,却仍旧没有一字半语,若不是刚才听他开过口,真要以为他不会说话。 谭若觉得尴尬,正想告辞,准备回房。 那人却突然开口道:“听姑娘口音,应是江南人士。” “正是,我是苏州人,准备去往临安。”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姑娘这是把两个都占全了。”这人面部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她似乎感觉到几丝笑意。 这下谭若只得暂时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