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比我预想的还放肆?”
安庆绪说着,目光落在那字里行间,一股恭谦谄媚之感扑面而来,他仿佛看到杨光翙正跪在自己面前诉说着。
说范阳的使者是被薛白失手误杀,他身为太原尹,没能约束住,深感不安。但薛白官任常山太守,并非河东道管辖,这是河北道的事情,与他无关。
“去喊高尚来。”安庆绪看到薛白二字,当即吩咐了一句。
他还未与薛白打过交道,只知高尚容貌尽毁与对方有关,颇觉有趣,此时嘴角还微微扬起,带着看热闹的微妙笑意。
果然,高尚一听说薛白到太原了,浑身气质一变,像是遇到了强大的野兽,于是竖起了毛、准备进攻的鬣狗。
“把薛白的皮剥下来,送给你当礼物如何?”安庆绪笑问道。
高尚很期待这个礼物,却还是对薛白的到来表现出了非常警觉的姿态,问道:“二郎认为该怎么对付薛白?”
“简单,威胁杨光翙交出薛白。”
“不,二郎太小看他了。”高尚道,“若这般做,我相信最后一定是杨光翙死在薛白手里。”
“依你所见?”
“遣一队骁骑杀入太原。”
“这与直接举兵无异。”安庆绪道,“阿爷还不想举兵。”
“不。”高尚眼神越发锐利,道:“为了‘小舅舅’,府君会下决心的。”
他当即去求见安禄山。
短短半日之后,何千年便得到了军令,率部 扑向太原,目的在于斩杀薛白、威慑杨光翙、控制太原府。
太原作为大唐的北都,一直是北方的军事重镇。
所谓“王业所起,国之北门”,故必须选择具有军事才能的武职长官来担任,以洞察军务。当年王忠嗣任河东节度使之时,官职就是太原尹、北都留守,兼行营招讨等使。
谁知等他离任后,韩休琳这个河东节度留后、代州都督却没有兼任太原尹,反而是等来了杨光翙这样一个从未涉及过军事的主官。
只看明面上的兵额,河东节度使管兵五万五千人,马一万四千匹,衣赐岁百二十六万匹段,军粮五十万石。其治所在太原府,管兵三万人、马五千五百匹。
换言之,太原府拥有着极强大的兵力,不止于河东道总兵力的一半,远远多于天下间其它军事重镇。
这样的兵力,如今刚刚交到了杨光翙的手里,而安禄山就在北边百余里外的忻州。
“府尹,这是兵册。”
“哦?快给我。”
杨光翙接过兵册,身边的美婢当即为他挑亮了烛火。他眯了眯老眼,大概看去,兵册上是一个个名字,仿佛真有三万人。
只这般看,当然看不出什么来,得问。
他很快便问道:“足额否?”
站在他面前的是并州长史、天兵军使张宪,答道:“放眼天下各道有哪支军是足额的?天兵军却比旁的要足。”
说着,他将一份单子递在了杨光翙面前。
杨光翙当即放下兵册,凑近了,细细看着,过了好一会,方才道:“不足,不足。”
“这…”
杨光翙道:“右相为圣人打理太府事物,日夜烦忧。我得右相信赖,为官一方,岂可不为他分忧?”
“是,是。”张宪当即为难起来,思虑许久,勉为其难道,“末将设法,再为天兵军添两成?”
“我听闻,天兵军中贪墨很严重啊?”
“府尹哪里的话。”张宪道,“圣人最重视纠查军中贪墨,开元十一年,天兵使军张嘉贞就是因为其兄弟的贪墨案子而被贬官啊。”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被监管得很严厉,仔细一想,开元十一年距今已有三十年了。
杨光翙是人老成精的角色,不可能这般轻易就被糊弄过去,脸上显出了鄙夷之色。
张宪见了,颇为惊恐,只好道:“府尹有所不知,上任府君是王忠嗣,那人一向严肃。直到两年前他离了河东,末将方才任职,实在是…积蓄有限。”
杨光翙懒得与他多言,提笔一勾,写下一个数,笑呵呵地把单子递还了过去。
张宪一看,脸色煞白了一下,暗忖这位新来的府尹真是了得,能给出这么准的一个数,没奈何,孝敬上去罢了,就当是为右相、圣人分忧。
他正待转身离开,杨光翙忽然想到一事,眉头微微一蹙,问道:“对了,你打仗如何?”
“府尹放心。”张宪道,“末将非常擅战!”
离开太原府署,张宪一直在想眼下天下太平无事,府尹是想要与谁打仗?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宅中,倒是见到一名心腹甘六正在他家前院里焦急地来回走着。
“你怎来了?”张宪大为疑惑,看向家中管事,也不见他过来说甘六有带甚礼物。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