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是看出了她的图谋,正在行缓兵之计。
高力士却没有看她,目光一直都盯着卷轴,带着欢欣之态,道:“吴怀实的指责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从这故事里来的。”
杜妗心念一动,连忙拉动了绳铃,喊道:“曲水,在吗?”
高力士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疑惑,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手里的画。
“旁的证据,太生硬了,化解圣人猜疑的办法,反而是藏在这种不经意之间。”
堂屋的门打开又被关上,杜妗连忙行了一个万福,道:“请高将军赐教。”
她依旧担心高力士在骗她,但愿意听听他如何说,至少眼下还是在她的地盘。
“吴怀实不知隐情,看薛白追查旧案,且与皇孙年纪相仿,误以为他是皇孙。圣人与我虽知此事不可能,却还是恼怒于薛白,你可知为何?”
杜妗心怀猜忌,表面上态度放低了很多,道:“是因为,薛白太会惹事了。”
“薛白能让吴怀实这般指摘,定然也不是好东西,不如一并杀了。”
道理听着虽然荒唐,但事实却正是如此。
这些事哪里要讲什么道理,无非是上位者的喜恶而已。
权力斗争看似高深莫测,本质却很简单、离谱,有时只看圣人的心情。
“但有了这故事就不同了。”高力士道,“吴怀实原来是听了这故事,以此来揣测薛白的心思,才误以为薛白是皇孙。”
杜妗虽警惕,却不由叹服高力士果真是了解圣心。
有了这个看似简单的理由,所有薛白可能犯下的过错,都能归咎到这个故事上了。
吴怀实不会无缘无故地捏造薛白与汝阳王说李倩还活着,在圣人的心里,吴怀实必然也得有一个做这种事的理由。
但,仅凭这一点,高力士就忽然愿意帮忙了?
杜妗不信。
她认为,高力士定然是知道性命危急,连忙表态,然后找了个理由。
“杜二娘,你似乎手不太稳?”高力士忽然笑问了一句。
“什么?”
杜妗看向地上的茶杯碎片,知道高力士这是在问她还动不动手。
高力士没有许下更多的承诺,只有方才那寥寥几句话,可能真会出手救薛白,也可能一离开就调兵来包围此处。
他是故意现在就提问,考验杜妗信不信任他。
“高将军真愿意救薛白?”
高力士重新把那卷轴卷起,动作很仔细。
不慌不忙地把卷轴收进袖子里,他才道:“我很在乎他,若可以,我必保他。”
这句话莫名地让杜妗觉得可以信任他,她心中犹豫,终于再次做了决断。
“小女子给高将军赔罪了,我方才破罐破摔,想着…想着薛白受了冤枉却还解释不清,大不了认下,便是被冤死了,也能是皇孙的葬仪。才说了胡话,砸了东西,高将军见谅。”
高力士不由朗笑,指着地上的碎片,道:“好一个‘破罐破摔’。”
太极宫鹰狗坊。
巨大的笼子里,薛白正端坐在中间闭目养神。
不久前,姚思艺便是被关在此处,转眼又轮到了他,可见伴君如伴虎。哪怕是李隆基这样的胸襟宽广的皇帝,其耐心、容忍,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
或者说,圣人的喜爱,成不了一辈子的凭仗,它说没就没。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来,挡住了薛白晒太阳。
“我见过杜二娘,她没骗人,真的告诉了我,你在追查什么。”
薛白睁开眼,见来的是高力士,连忙起身执了一礼,道:“我又惹出了事端,劳高将军奔走,实在心中有愧。”
“你倒比杜二娘有礼得多。”高力士笑道,“可惜啊,从你这探不出东西来。”
“倒不知高将军从二娘处打听到了什么?”
“首先,你那坐怀不乱、正人君子的名声,在我这里算是毁了。”
薛白只好道:“还请高将军帮忙遮掩,这毕竟是私事。”
“昨夜,我去了掖庭宫,见了博平郡主。”高力士道。
薛白脸色不变,静待下文。
高力士听他呼吸平稳,感受到他内心的平静,懒得再试探他,继续道:“你与博平郡主秘谈了什么,郡主始终不肯与我说,她一辈子少与人打交道,闭口不谈,确是问不出东西来。好在,我向杜二娘打听出来了。”
薛白也不懊恼,道:“妗娘是关心则乱。”
“她有求于我,自然便容易出错。”
“那我便与高将军直说了。”薛白道:“我听说薛锈当年收养孤儿,有一本册子记载了孤儿都是从何处寻来的,此事与鄂王也有关,便想…”
“够了,都已经被我看穿了,还演。”高力士从袖子里拿出卷轴递过去,道:“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