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是扛不过杨齐宣的威逼利诱。西岳祠失火,他本就有罪责,若不认罪,反得罪了右相府,若认了罪,杨齐宣答应,只贬他到潮州,明年也就宽赦了。
侍奉这些权贵,不得不低头。
杨齐宣眼看着王客同老老实实地被拖下去,舒了一口气,暗想此案终于了结了。
他招过心腹,低声吩咐道:“既认了罪,让他自缢了。”
王客同又不像李白、薛白有名望,无非是巴结着权贵上位,如今除掉,他也全无顾虑。
“喏。”
半日之后,一具尸体被拖出了牢房。
“华阴令因误烧西岳祠,羞愧难当,自尽了。”
好在,王客同为官周全,为了封禅大典已准备了几副上好的棺木。
“给他一副好棺材。”杨齐宣喃喃道,“反正也用不到了。”
就在两日后,一封诏书召告天下。
“今兆庶虽安,尚俟丰年之庆;边疆则静,犹有践更之劳。况自愧于隆周,敢追迹于大舜?昔年迫于万方之请,难违多士之心,东封泰山。于今惕厉,岂可更议嵩华?自贻惭恋,虽藉公卿,共康庶政,永惟菲薄,何以克堪?自春以来,久愆时雨,登封告禅,情所未遑,所封西岳宜停。”
是日,又下了一场雨,雨水浇在华山顶上的废墟之中,带走了灰烬。
华山还是那座华山,巍峨地屹立在那,像是抖抖肩就能把凡人盖在它身上的庙宇抖落。所谓皇帝圣人,于它也不过是蝼蚁。
不论如何,一场盛大的封禅大典,就此草草落幕。
同一天,老凉也赶到了华阴,把一个小匣子递在薛白手里。
“郎君,李道长问,要炼的丹药是否像这样?”
匣子里是个小瓷瓶,薛白从瓷瓶里倒出了粉末,搓在手心里,闻了闻,去院中剪了一截小竹筒来试了,发出小小的“砰”的一声闷响。
“配比还不对,但材料对了,继续炼。”
“喏。”
“华山之事已经结束了,把人都带回去。”
“喏。”
老凉应过,咧嘴笑了笑,道:“郎君又做成了,连我也听说圣人停封西岳了。”
薛白点点头,拍了拍老凉的肩,也没说什么。
见过老凉之后,他走出屋舍,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华山,心想只怕再难找一个更好的机会刺杀李隆基了…
“太白兄原打算这次到长安寻我,可是想到刊报院任官?”
“非也。”
李白抬起头,捻须思量,任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衣袍,道:“我若出仕,志在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安社稷,济黎元。”
眼下之意,他竟是看不上刊报院的小小官职。
若说他狂傲,他还真当过翰林。
薛白苦笑,道:“我可不能举荐太白兄为宰相。”
“是啊。”
李白也在想,自己明知薛白只是一个小官,为何还要来长安呢?
须臾,他朗笑起来。
“罢了,此番西来,不出仕又如何?既与薛郎饮酒对诗、游览华山,更讥讽了庸俗官吏,足谓畅意,不虚此行矣。”
说罢,他已想通了,挥手便要与薛白告别,打算去汝州拜访好友元丹丘。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他就是想念元丹丘了。
若是面对旁人,薛白会留,想办法让对方的才华有用武之地,唯独对李白,他觉得没有人能拘得住李白。
于是薛白只是抬手抱拳,道:“后会有期。”
李白挥了挥手,转身往宗多君所在的车驾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随口吟着诗。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一诗念罢,人已远去。
数日后,李白携妻到了汝州,见了他的挚友元丹丘。
元丹丘是一位道人,也是真隐士。
在大唐有很多人为谋晋身,也会到名川大山中归隐,待有了名望再出仕为官。元丹丘却对这些俗事不感兴趣,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但这次相见,李白却发现元丹丘有了一些不同。
偶然谈及南诏、谈及封禅华山之事,元丹丘也能随口评点上几句。
“丹丘子也知天下大事?”李白斟着酒问道:“不甘隐居了?”
“贫道虽不出门,却知天下事,无它,看报而已。”
元丹丘说着,手抚着宽袖向书搁子方向引了引。
李白目光看去,见那搁子上摆着许多纸卷,却是近年来时兴的报纸,他不由笑道:“你这山居老道不知报纸该是平铺的。”
“习惯了。”元丹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