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浩浩。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杜五郎翻身下马,折了几根柳枝,与薛白一起赠与颜家兄弟。
颜季明颇爽朗,哈哈大笑道:“若舍不得,薛郎赠我一首诗吧。”
“没有那许多诗,不如下次好好再聚。”
“看。”杜五郎道:“他只为上进作诗。”
颜季明道:“可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了。”
薛白却很笃定,连送别的感伤都没有,道:“一定会再见的。”
冬风吹动着灞陵的柳树,它们已见过太多送行。
北归的车马离去,吵吵闹闹之后,天地山川复归于平静,积雪一点点盖住地上的脚印,有人驱马缓缓从东面而来。
此人四十余岁,身材魁梧壮阔,衣着俭朴,面有严正之气,眉宇间却有落落寡欢之态。
独自走过官道,从春明门进了长安城,眼前是一派繁华景象,他囊中羞涩,并不转头去看那些胡姬,酒菜的香味入鼻,他遂从行囊中掏出一个胡饼啃着。
一路行到崇业坊,他寻人问了路,摸索着寻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前,叩了门,开门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敢问,董庭兰先生可是居于此?”
“他不在,我们一个月前才置了这宅院,不知兄台找谁。”
“那…”
院门已被重新关上,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一愣,抬眼对着这长安街巷微微叹息,掏出袖子里的铜钱数了数,牵马往崇仁坊方向走去。
待路过十字街口的一座酒楼,隐隐有曲乐声传来,他耳朵一动,忙系马往酒楼中一看,果见一名五旬老者正在吹筚,他不由展颜而笑,因这老者正是他的好友董庭兰。
待到一曲罢,喝彩声中,董庭兰走下台,径直走向这中年男子。
“哈哈哈,高三十五,多年未见,我正打算到宋中,你竟到长安来了!”
“董先生曲艺更高了。”
酒楼中有一个华服青年听到两人的对话,上前执礼问道:“与董先生交好的高三十五?敢问可是作《燕歌行》的高适高三十五郎当面?”
“正是,渤海高适,见过兄台。”
“李嘉祐,赵郡李氏,家中行十一,最喜诗歌、乐曲,哈哈哈。”
这李嘉祐二十六、七岁模样,性格热情,看起来像是个纨绔子弟,不管不顾地便请董庭兰再吹胡笳,要与高适共唱一曲。
但他说着喜欢《燕歌行》,却又不唱,反而要唱自己所作的绮靡婉丽诗文。
“十五小家女,双鬟人不如。蛾眉暂一见,可直千金條”
高适好生尴尬,勉为其难地与董庭兰陪着李嘉祐吃了酒。是夜,却是住到李家的客院,原来董庭兰近来是在李府当门客。
“让你见笑了。”回了屋中,董庭兰收拾着乐器,“李十一郎有些不拘小节,你莫介意。我也是太过潦倒,招待不足。”
高适与他的重逢只有欣喜,道:“今日见董先生,忽有感而发,有一诗相赠。”
“好,洗耳恭听。”
高适稍作思量,开口吟了起来。
“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
“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这诗写的既是董庭兰,也是他自己的境遇,两人皆是感叹。但须臾反而豪爽地大笑起来,珍惜这“相逢无酒钱”的友谊。
之后细聊起近况,高适问道:“董先生原本不是在房公门下吗?”
“房公外贬了。”董庭兰叹道,“我居长安大不易,遂也打算游历四方,故说要去宋中见你。你又是为何入长安。”
高适脸色严肃起来,应道:“子美写信来,劝我科举入仕,信上说了春闱五子在年初肃科场风气一事,董先生可有耳闻?”
董庭兰道:“何止有所耳闻啊,房公的外贬也与此事有关。你可知这一年来,长安有一人物声名鹊起?”
“自是知晓,子美写信正是劝我来长安寻薛郎。
董庭兰点了点头,更详细地说起了这些事…
他是当今颇有名气的琴师,但与李龟年这种宫廷乐师不同的是,他大器晚成,少年时甚至做了乞丐,到了五十岁才开始成名,寄居在房琯府中当门客,为宾客表演。
春闱之事,他其实赞赏春闱五子敢为天下士人争公道的行为,房琯亦是鼓励广平王出头。至于后续的一些事,他一个琴师亦不知细节,只知房琯因此事被贬。
因此,董庭兰对薛白并无恶感,认为是名重天下的房琯不惜官位而保住了这些年轻人,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故而,依老夫所见,薛白并无左右科场之能。只是颇幸运,先有房公庇佑,后得杨国舅青眼。”
“原来如此。”
高适却见杜甫信上对薛白颇为推崇,猜想董庭兰毕竟是乐师,应道:“我既来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