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
“圣人制,国家设文学之科,本求才实,苟容侥幸,访闻近日浮薄之徒,干扰主司,御史中丞王鉷奏请覆试,宜准…”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欢呼。
元结转头看着这场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过薛白说话。
“次山兄说什么?”
“虽有波折,然此时此刻,我还是很振奋!”元结只好提高音量,道:“我等至少教世人知晓,大唐男儿不可轻辱!去他娘的‘野无遗贤’,放屁!”
难得听到这位大才子骂粗话,薛白不由也笑了起来。
“放屁的野无遗贤!”
杜五郎振臂高呼,登时带动了气氛。
于他而言,他既没参与今科春闱,也没想过求名望,脑中根本没有利害关系,做这一切纯粹就是因为看不惯。
打破了当权者荒谬的谎言,给天下布衣哪怕多挣一个名额,于他已是足够狂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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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昌元,你看到了吗?覆试了,我们还要递上你的血状!”他在心里狠狠地呐喊。
薛白看向李俶,只见有龙武军上前保护着这位皇孙,将他带走了。
连着那封血状一起。
同时,有宦官上前,再次召薛白入宫觐见。
临走之前,薛白回头看向颜真卿,见到了老师眼中深深的忧虑之色。
借随侍圣人的机会干涉朝政很危险,师徒二人之前已聊过这个话题,此时终于应验了。
有人从御史台走了出来,注目看着薛白等人离去的背影。
只见一个小宦官与两个龙武军卫士走在前面,那所谓的“春闱五子”走在后面。
御史台离大明宫还有很远,需要向东从景风门出皇城,再经过三个坊才抵达丹凤门。
禁苑歌舞依旧。
薛白走过曲径,远远便见百余名曼妙的少女舞师正在齐舞,形成一个惊艳而震撼的舞台。
谢阿蛮是领舞,她今日裸着一双玉足,打扮成采莲女的模样。
唱歌的不是许合子,而是“宫中第一筝手”薛琼琼,她的声音不像许合子高亢,更婉转些。
她们在演的不是《凌波曲》,而是一首颇有江南风韵的歌。
“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耶。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多。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
李三郎确实坐在殿中看,老眼中含着怒气。
薛白站在殿外等着,等一曲舞罢,谢阿蛮、薛琼琼等人盈盈一拜过了,方才上前。
杨家姐妹却不在,她们也救不了他。
“请圣人春安。”
李隆基没说话,坐在那捧着酒杯拧了一口。
薛白遂也不动,如木桩一般站在那,像是因感受到了帝王给的压力而被吓到了。
高力士沉着脸上前,叱道:“小小年纪,什么事都敢掺和,不怕死吗?”
“高将军,我没做错什么…”
“还敢嘴硬,那封状纸何人给你的?”
“一个名叫郝昌元的举子,落第后交给杜誊。”薛白实话实说,“此事做错了吗?”
“做错了,何人让伱当众拿出来的?”
“没有何人。”薛白显得有些茫然,道:“我就是听了郝昌元的故事,心情激动,见了广平王,忍不住就交给他了。”
“还不实话招来?!”高力士抬手一指,叱喝道:“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薛白愕然,不语。
李隆基还肯见他、还使高力士问话,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至少,高力士这句“利用”是实实在在要救他的命。
这说明李隆基虽然发怒,但不至于因一个十六岁的无知少年为诸生、落难者声援就发怒而杀人,这个天子的格局还没低到那种地步。
否则为何参与此事的杜五郎等人没有被召过来?
因为真正值得忌惮的是,有人利用一个经常入宫打牌的弄臣来干涉国事。
说得更简单些,薛白借着圣人的庇护,逃脱了李林甫的迫害,申张正义…这都没关系,问题是当申张正义的矛头直指圣人,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太子?
“我被哥奴利用了!”
忽然,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连李隆基都愣了一下。
高力士再看薛白,不由睁大了眼。
“将军问我为何掺和韦坚案,此案与我本不相干,无非是一时义愤。”薛白道:“此时想来,难怪京兆府杀了郝昌元也不来找我要血状,怕是有人故意的。”
话到这里,他愈发坦诚。
“圣人,其实我之所以把血状交给广平王,是因一时气不过。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覆试,我有了声望,好争下一榜状头,偏东宫使人来抢功,我遂心想‘那就把这桩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