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房琯起誓保护薛白之后,颜真卿还是誊写了一遍,拿回了原稿。因他不愿居功,须让房琯知道是何人提出两税法、且该保护何人,而薛白的原稿若交出去却是把柄。
“学文章之前,先学避讳!”
策论被丢在薛白眼前,颜真卿难得有些严厉。
薛白拾起策论一看,首先看到纸上多了几个“补丁”,却是颜真卿裁了纸片,粘在了他原来的几个字上,用端丽的颜楷写上了新的字。
比如,“民”的竖少了一半,这是要避讳唐太宗的名字。
李世民还在时,本人反而不在意这些,只要不把“世民”两个字连起来即可,但如今这避讳却是写在唐律里的。
薛白其实有留意这些,但到大唐的时间还太短,该讲究的东西又太多,难免会有疏忽。
他额头上稍稍冒出些冷汗,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过急于求成了,甚至觉得等明年科举太晚。实则,确实需要有一段时间的沉淀。
沉淀沉淀也好,在大唐为官需有才学、声望,李林甫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一辈子都在弥补。前车之鉴,得好好学学。
在这个清晨,虽只有片刻的教导,薛白已经感觉到厚着脸皮拜颜真卿为师,实在是太值了。
“郎君。”
青岚挎着篮子从颜宅后院出来,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薛白见篮子还在,问道:“不肯收吗?”
“收了,颜家娘子回赠了黄粱米,说是亲友从魏州寄来的年礼,给我们尝尝。我不知能不能收,可不收娘子便不要我们的青枣。”
“无妨,往后与老师家互相帮衬就好。”
青岚连连点头,道:“颜家娘子人真的很好,对了,郎君不是要送小郎君们读书吗?颜家二郎就在长寿坊里的韦氏私塾,颜家娘子让管事去打了招呼。小娘子们要学琴棋书画,可以每日未时到颜家,与颜家三娘一起学。”
“老师有三个女儿吗?”
“没有。因为三娘打一出生就多病,过继给颜县尉的兄嫂抚养,长大了才接回来。”
“是什么病?”
“我可不敢细问,我都不明白为何因为多病就要过继给兄嫂。”
“有什么说法吧…”
说话间已从颜宅都到了薛宅,两地只隔了一条街,确实是很近的。
薛白牵了马,去往国子监。
目前这种与颜真卿、杜甫、郑虔、苏源明往来的日子,他过得颇为惬意。
当初那段在右相府与东宫争斗之间挣扎求生的窒息岁月,仿佛已离他远去了。
青岚站在台阶上目送着薛白走远,转身去找柳湘君,商量黄粱米要怎么蒸才好吃。
忽然,坐在侧门边晒着太阳充当门房的薛伯庚“哎呀”了一声。
“这位女郎,你似乎是六郎身边…”
青岚转过头看去,不由蹙眉。
“你来做甚?”
皎奴不答,冷着脸走进内院,环顾而看,将地上一个水桶踢倒,道:“这就是薛白说的‘很快会有自己的宅院’?真破。”
“反正不是你住,你管不着。”青岚紧张地盯着她。
皎奴微微讥笑,目光转向柳湘君,问道:“薛白真是你儿子?”
“你是…”
“我问你话。”
“六郎自然是妾身的儿子。”
“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不错。”
“如何证明?”
柳湘君被问得微微一愣,其后恢复了气势,澹澹道:“当今圣人为妾身找回的儿子,妾身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皎奴问道:“薛灵呢?”
“与朋友去躲债了。”
“哪个朋友?”
“妾身不知。”
“告诉薛灵,右相要见他。”皎奴道:“还有,明日申时,让薛白到东市东北角来,我有话与他说。”
说罢,她再次打量了这院落,嫌弃地摇了摇头。
这里比杜宅还要小,还要破。
平康坊,右相府。
后院,皎奴穿过曲径,登上小阁。
有两个女子正坐在窗边说话,气氛有些僵,似乎发生了争吵。
其中一人头发挽起,作妇人打扮;另一人头戴莲花冠,还未开脸,正是李腾空。
“十一娘、十七娘。”皎奴行了礼,“奴婢已传话给了薛白明日申时到东市。”
李十一娘遂转头向李腾空,问道:“还不满意?”
“阿姐你就不该做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阿姐以为的这般简单,为何就不能让我去修行?”
“为何偏要出家?世上好男儿多了…”
“不与你说了,总是这些话。”
“好,不说这些。”李十一娘道:“你既然只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