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都到九月底了,天气依然酷热,没有一丁点儿要降温的趋势。在院子墙上如履平地的流浪猫,叼着一小块从垃圾桶翻来的被啃了一半的鸡胸肉,找了个树荫重的地方,趴下慢慢享用。 杨建再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墙上钟表的指针刚刚指向十一点整。空调不知道什么原因,张着嘴却停了风。最近两个月一直这样时好时坏。 对杨建来说,死亡是一张由红色的血液、痛苦的叫喊、苍白的皮肤、失去生机的瞳孔组成的婴儿脸。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一不留神,他就会坠入无法醒来的梦里,被那张错综复杂的脸紧追着不放,无法摆脱却又看不真切。 杨建陷在一具暗红色的二手皮沙发里,整个人瘦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细狗,衣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身上的灰色T恤皱巴巴的,胸前被汗水浸湿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袖口和裤边都被磨的翻起了毛边。又是这样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如今他剃了寸头,皮肤变黑了很多,脸上胡子拉碴,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基础款的方形茶色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和情绪。每次睡醒后,他都会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去确认墨镜是否还在自己脸上。在失去妻儿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日日如此。 保险公司的销售打电话过来,约他下午面谈具体的保单项目和签单的事情,这才让他彻底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 屋子里黑压压的,左手边隔出来的简易厨房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实,只从窗帘缝隙处透进来一道光束。整间屋子有十五个平方大小,最里面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被褥卷作一团,枕头旁的角落里放了一堆皱巴巴的衣服,不知道是洗了没收,还是脏了没洗,或者混在一起也不是没可能。床尾离墙空档的地方放着一个白板,靠墙的那一面从下方露出两指宽的几页白纸边。 挂了电话后,杨建扭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床尾处地白板。最近,他在偷偷谋划着自杀骗保的事情。 杨建起身想去将白板拉出来时,从怀里掉出一个相框,背面朝上落在地上。他先是盯着相框愣了一会,随后赶忙弯腰捡起,翻过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又扯起T恤的下摆擦了擦。 是一张温暖明亮的全家福。 照片里,杨建顶着一头干净清爽的碎发,站在笑容甜美的妻子身后,妻子怀里抱着一只打哈欠的小猫,它也笑得很开心。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给他们的头发、衣服上都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整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夏日午后坐在墙根下拨开的橘子般温暖又清爽。 杨建将相框背面朝上收进电视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散落一地的酒瓶在他脚下拖鞋的“撕拉”声中,被踢得到处滚动。他一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边走进隔断厨房,拉开窗帘,开窗透气。 即使戴了墨镜,站在室内,外面的阳光还是过于耀眼。杨建盯着天空的太阳看了一会儿,就顺手将窗帘拉上了。转身准备回屋的一刹那,他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煤气味,于是弯腰到搭起来的案板下查看煤气罐的阀门,果然又松动了,每个月都会这样两三次。 就在他动手想要拧紧阀门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昨天晚上看的电影《意外》,是由古天乐主演的,讲述一伙人如何巧妙的利用时间和道具的配合,制造意外事故来赚钱的故事。他的脑海里瞬间炸开烟花,决定今天着手用这个逻辑推导完成自己的计划。 这时妹妹杨青突然打来电话,杨建一边接听,一边朝白板走去。 “喂。”杨建的声音低沉嘶哑,没了当初的轻快明亮。妻子难产大出血那晚他在医院哭伤了声带,之后再也没恢复过来。 “哥,妈今天精神挺好的,我下午没啥事,来工作室找你。”相比之下,杨青的声音轻柔明快、悦耳动听。 “要、要不,下周吧?今天挺······挺忙的。”杨建从小到大一心虚说话就会打磕巴。 “下周不一定就有空了。没事你忙你的,我过去收拾完自己就走了。” “我······我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下周吧。”杨建看着眼前的白板,还是拒绝了杨青的好意。 “那······行吧,你看还缺什么,列个清单给我,我到时候顺便去趟超市。” “嗯,行。挂了。”杨建说完立刻挂了电话,生怕杨青会改变主意。虽然不确定杨青会不会识破他在撒谎,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今天恰好火化师姜浩请假回家了,工作室就剩下他一个人,可以把思路好好捋捋清楚。 杨青比杨建小八岁,今年刚上大一。都在同一个城市,她平时除了照顾患有尿毒症的母亲,周末会抽空过来帮杨建打扫卫生,整理生活用品。因为爸爸从小不在身边的关系,兄妹两没少受其他孩子欺负,尤其杨青本就内向,逐渐养成了自卑甚至有点讨好他人的性格。杨建一直很宠这个妹妹,总是通过言语鼓励、行为支持,希望她能更自我、勇敢一些,可一直都没太大作用。 如今他迟迟不肯实施计划的原因,除了计划还不够完善之外,就是他离开后,要让杨青来独自承担这一切。可一想到母亲做手术需要的费用和后续的医药开销,他只能选择冒险,幸好他今天看到了计划能成功的希望和曙光。 杨建将沙发挪到墙边,想给白板留出空间。看着满地的垃圾,他撸起袖子开始收拾房间,很快就打扫出了整整四大袋垃圾,整个屋子一下子看上去空间就大了很多。他将垃圾拿到院子里,紧接着回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