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壳郎紧紧跟着,她快,它也快,她慢,它也慢。这时她忽然加快了脚步。屎壳郎知道她急了。前面有一颗高大的杨树,杨树下有稀疏细长的蒿草。她蹲了下来。 屎壳郎匍匐在她的屁股下面。 她先是放了一又响又长的屁,这屁对它来说就是仙乐。它眯着眼,陶醉在仙乐里。 接着,“哗哗哗”,一阵雨淋到了它的头顶。 有些甜。屎壳郎咂摸了下嘴,甜,再咂咂。 她接下来是排山倒海般的。屎壳郎由仙乐的境界进入了交响乐的境界。 她长长松了口气,拎上裤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它。它高兴急了,它一头扎进新鲜的面包里。面包里热哄哄、香喷喷的。 它吃饱了,心满意足了。接下来要储存金银财宝,为屎壳郎家族作贡献。 它从里面卷起,一连几个跟头,它抱了一个灰不溜秋的面包蛋蛋出来了。它用两只前爪慢慢朝前推。路上坎坷不平,它坐下来,靠在面包蛋蛋上休息了一会。 接着继续滚。这时面包蛋蛋已经开始发黄发亮,它知道金蛋蛋就在眼前了。 它就开始掉过头来,用两只后爪滚蛋蛋。闪亮的金粉撒满路上。 它越滚越有紧,开始闭着眼睛向后滚。 一个晨练中年男子,看到了屎壳郎的金蛋蛋,他灵机一动,抓起树下的湿泥巴,团成一个泥蛋蛋,把金蛋蛋给换了下来。 屎壳郎把泥蛋蛋滚到家里。老婆孩子出来一看,说:“这就是你对屎壳郎家族的贡献?” 屎壳郎仔细一看自己滚回家的蛋蛋,一脸懵逼。 它发誓隐身。 所以人们现在再也见不到屎壳郎了。 “哈哈哈,白马凤凰这篇《隐身的屎壳郎》写的好,老董你在哪里找到的?”马军问。 董文峰说:“在《百花园》里看到的,觉得好玩,推荐给你。” 马军说:“小时候在田边树下拉屎,到处都是屎壳郎,现在确实少了。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隐身了?” 董文峰说:“小说毕竟是小说,屎壳郎的消失,我的理解是,社会进步了,文明程度高了,野外的粪便少了,屎壳郎没有粮食了,转移生存空间了。据说,现在草原地区,牧民不再像过去那样烧干牛粪了,草原上的牛粪成了污染,屎壳郎大规模搬迁到草原去了。” 马军说:“屎壳郎是它的俗名,它的学名叫金蜣。” 董文峰说:“屎壳郎也就是金蜣,在埃及是神灵的象征,在埃及人的眼里,它滚的不是粪蛋蛋,而是金蛋蛋,金太阳。埃及金字塔的建成,屎壳郎是有贡献的。” “老董,人说学识渊博,一点不夸张。” 马军就想着屎壳郎滚粪蛋蛋的样子,眼前朦胧起来。朦胧中,他和北海一起背着粪箕子,夹着粪耙子,在冬日的清晨,两个人在东山的田里,狂奔。不管遇到狗屎、牛屎、马屎还是人屎,两个人都抢着用粪耙子朝粪箕子里钩。动作熟练得很,粪箕子前沿实实地卡在地上,用粪耙子一钩,粪像长上了翅膀,就飞到了粪箕子里。 两人有时候为了挣一泡牛屎,你说我先发现的,他说他先发现的,互不相让,就抱着在冬日的田野里摔了起来。 摔了就摔了,都不记仇,第二天早晨,又相互招呼着,背着粪箕子、夹着粪耙子出去拾粪去了。 有时候看到一泡牛屎,北海刚要去钩,看到屎壳郎也在抢,他俩就蹲在地上,看屎壳郎怎么搬运粮食的。等屎壳郎搬运好了,北海才钩,边钩边说:“都是为了生存,我俩拾粪是为了生存,屎壳郎滚屎蛋蛋也是为了生存。” 北海说,他最喜欢拾马粪。过去马拉车多,最少一匹辕马拉车,多的时候一匹辕马配两匹边马拉车。路上经常能看到马儿在地上留下的粪蛋蛋,一条直直的黑线,远远地望去,像一幅速写或素描。看到马粪,他俩都兴奋,北海从线的起点钩,马军就从线的中段钩,一人一半,都不吃亏。马粪不像人粪,不臭。有时,在拾马粪之前,北海先把马粪蛋蛋拿在手里玩一会,抛向天空,再用手接着。有时抛得太高,粪蛋蛋没接到,落到了他的头上。他也不嫌脏。说:“马吃的是草,粪蛋蛋也都是草,怎么会臭呢。晒干了,还能当柴火烧锅呢。” 他俩家家的墙上,马粪饼没有,牛粪饼都挂满了后墙。冬天烧起锅来,风箱一拉,又白又红的火焰,呼啦啦地燃烧着。整个锅屋也都暖烘烘的了。干牛粪就是那时农民的碳啊! 马军说,他最讨厌拾人粪。 北海说,再讨厌也得拾啊。你不要,屎壳郎要。 北海说得对,这不,前面白马河边的厕所里刚走出一个扒河的农民。他俩又争着向厕所里抢。结果,那个农民刚拉出的一泡屎让北海抢走了。 “贫穷的年代,什么都是金贵的。”后来北海成了树人集团的老总,给马军来了一封信,信里就有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