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看似不紧不慢,转眼与王重阳同舟共济已两年有余。他的膝盖由好到坏,再到现在康复很多,牵牵绊绊,彼此的累赘反而习惯成了依赖。 这是我第一次,将王重阳的故事写给糖果。 “我雇的这托儿怎么样,评价下,好评返现。” “绝对好评,尤其饭量。” “超值外带全家饭桶,岂是浪得虚名。” 整整一节晚自习,我再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尽情地打扰。而糖果也不厌其烦,写满好看的文字回应。 糖果叫我白洒缺,也给王重阳起了外号,叫大胡子,我直夸贴切;糖果问晨读英语感觉如何,我回答英语歌词背得滚瓜烂熟;糖果说我不笨,只要努力,考个本科不难;糖果还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不对,是关心我,再肆无忌惮打球,迟早步大胡子后尘。 我也了解了糖果一些性格偏好,不吃芹菜,不喝红茶,讨厌脏话,心细能忍耐。平时谢小强挖苦的话不是不在乎,只是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反驳。还有最重要的信息,是我对糖果的家庭有了一个浅识:父母不和,满是裂痕,她是整个家庭唯一的粘合剂,所以她要好好学习,不能让父母失望,让家庭破碎。 “知道早自习投的标语挂在哪里吗。”糖果问。 “应该挂在草坪上。” “废话,难不成挂厕所里嘛。”糖果一改淑女范,字里行间对我呲牙咧嘴,反而令我扶正成女王范。 “知道我为什么不喝红茶吗。”糖果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你在减肥,红茶施肥。” “我是老天的弃儿,别人买一瓶能连续中奖喝一个星期,我买几箱也不会中一瓶,但凡沾运气成分的,自小到大,老天从没眷顾过。” “没准老天攒着,给你准备个大的呢。” “你说的,它要不给,你给。” “你这算抢劫啊。” 推心置腹的纸条越来越频繁,情愫也随之水涨船高,趁热打铁的冲动与瞻前顾后的软弱较上劲,让垂在笔尖的表白,举棋难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从勇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第一刻开始,心理斗争便已分出胜负。我明白,我不能影响她学习,也没资格。 第二节晚自习我识趣得没有再去打扰,自以为坦然地放下笔,任由“伟大”膨胀、升高,摇摇欲坠。 时不时蹦出来的懦弱和越做越多的错题,让第二节晚自习分外煎熬。直到下课铃及时响起,孙强、刘健又及时出现在门口,泄气皮球一样的我才算安全着陆。 孙强大声喊我,用小时候妈妈喊你回家吃饭时一样的语气。 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在糖果一脸滑稽之下,我佯作“是可忍孰不可忍”,撸胳膊、卷袖子,悻悻而往。 门外,王重阳也在。 孙强把还惺忪的睡眼用力睁开,伸手递来一大包泡椒凤爪:“太辣,你知道我吃辣睡不好,我也知道你爱吃辣,特意绕路送来。”话还没讲完便露出了坏笑:“你看平时下馆子,临走前桌子上啃完的骨头,会拿回去带给家里的狗,我的初衷……” 我果断用擅长的大力金刚掌“打”断,顺便打断的还有刘健呼之欲出的补刀。 接过凤爪,撕开袋子,王重阳捷足先登,眨眼功夫便攻陷了口腔。 孙强的坏笑仿佛得到了报应,肚子疼得弯下腰:“够不够辣,要不要水!” 王重阳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呵呵憨笑。 “平时吃饭堵不严、喝水封不住,连睡觉都不闲着说梦话的铜舌铁嘴,居然哑火了。”我似乎预见了原因。 良久,王重阳泛起两汪泪水,终于在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思路辣断了!” 几个人应声大笑,在走廊里放肆得流出眼泪,只不过我们是笑得,王重阳是辣得。 笑容褪去,刘健露出的依旧是那副嘴脸,呲着大牙喊我妹夫。 “没你那么龌龊,寡人早看破了红尘,看破了孙强肚子里的坏水。”我故作平静,试图转移话题。 刘健的字典里压根没有脸红这个词:“幸好没随你哥我上行下效,不然更惨,人家要转校了。” 轰隆一声,犹如万里晴空的惊天霹雳,顾不得刘健一言两语上占得便宜,我只想明白转校什么意思。 我认为是我听错了,可脑海里依旧空白一片。 笑声继续飘荡在四周,我装作无事,艰难地咧开嘴,作出最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