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回答,不禁失笑。
“你是女子,在京城等我便好,随我去边疆作甚?这次不同于上次,不是去玩的。”
秦楚人想说,女子怎么了,花娘子不是照样上阵杀敌,不比男人逊色?
但幸而,她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把这自取其辱的话说出来。
闷闷不乐的把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道:“王爷决定便是。”
反正她识路,可以偷偷跟过去的。
离别并不会因人的悲欢而延迟,三日后,孟衍向皇帝奏明了突厥的狼子野心,请求上阵杀敌。
远在京城的帝王沉默着,终于在孟衍等不下去的时候准了。
却有一个要求。
摄政王此去,只为振奋军心,不得领兵打仗。
明知帝王是忌惮孟衍得了民心后又得军心,但这种时候,建帝还在这种小事上揪着不放,着实气人。
倒是孟衍,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打趣他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王打仗,皇上还能到边疆来亲自看着不成?”
没人笑的出来。尤其是太子,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如今切身体会,才知道,此前他做的有多令人寒心。
孟衍意味深长的拍着
他的肩膀,低声叮嘱:“殿下,你如今仍在禁足,回京后,恐怕皇上不会让你接触政事。对本王的事,殿下切勿过问,尽好分内之事便可。”
孟续眼眶微红:“皇叔……”
帝王心术,他为人子,许是最清楚的了。建帝虽沉迷酒色,昏庸无能,可玩弄权术的本领,却像是帝王与生俱来的。
短时间内,建帝不会让他再碰朝政,甚至会诸多为难远在边疆的将士。
虽然气人,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能消磨周平令人忌惮的兵力。
就像看家守户的狗,和贼撕咬出一身伤口后,主人还在盘算着肉能卖几斤几两几许钱。
储君满目彷徨。
孟衍第二日启程,清河郡的事,也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
而要给清河百姓一个交代,就避不开褚流。
这几天,孟衍为了清除突厥在清河郡留下的荼毒,褚流帮了不小的忙。
但这并不能弥补他曾做过的事。
他曾在百姓面前许诺过,要手刃这狗官。
孟衍毫不掩饰的和褚流明说了,表情近乎不近人情:“褚大人,当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该知道有一天会有这结局。本王从未给过你什么可以戴罪立功
的承诺,但也真心感激你这些日子的帮助。”
褚流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摄政王殿下这是宣布他的死刑了。
其实秦楚人承诺的时候,他心里没抱多大期待的。孟衍的铁面无私和冷血无情,又不是第一天听说。
秦楚人后来也说了,那劳什子毒药只是诓他的。
为恶一生,死到临头,还能听到两句对不起和谢谢。
褚流觉得,倒也值得。
良久,他只问了一句话:“听说,胡姬在王爷手上求死?”
孟衍点头。
“她求我将她葬在后山桃花树下。”
那年三月春风,桃花树下,女子温婉含笑。
“那里好像还有一处墓葬,胡姬姑娘是要与那人合葬?”
孟衍很少八卦别人的事,但彼时胡姬那种视死如归,像赴故人约的决绝与解脱,着实让他震惊了一番。
桃花树下的墓葬没有名姓,胡姬求他,只要将她葬在边上就可以了,也不要立碑。
很奇怪的女子。
褚流怔怔然,毫无预兆的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原来一直是他在一厢情愿,临死,胡姬连句恨他都不再说了。
他不说,孟衍也就不再八卦了。
午时三刻,死寂了许久的清河
郡再一次沸腾起来,万人空巷。却都是去围观处死前郡守的。
做官能做到这份上,褚大人也是登峰造极。
一路上,百姓的唾骂声络绎不绝,该感谢他把百姓逼到了这份上,连颗鸡蛋都找不出来了,不然褚大人身上定是要多上许多臭菜叶烂鸡蛋。
褚流瑟缩的低着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脸遮住,能不丢人一些。
“狗官!你坏事做尽,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褚大人,你为什么这么狠的心啊,我儿今年才二十!你把他送给突厥人,老婆子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褚流,你还是人么?”
有人骂的酣畅淋漓,有人哭的撕心裂肺。
褚流低低呢喃着对不起。没人听见,也没人回去在意。
他罪不可赦,罪该万死。死后要下阿鼻地狱,受业火炙烤之苦。
活该他此生种种求而不得,活到最后,只留骂名一场。
午时的太阳很大,风沙好似迷了眼,秦楚人默默地从刑场回去了。
其实,也没有谁坏到了骨子里吧。就像那时,褚流分明知道她那毒药是胡诌出来的,也还是留下来陪她了。
明知道孟衍最后不会放他一马,这些天仍
是尽心尽力的帮着孟衍把城中的突厥细作拔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