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寒假,小逸帮李爸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处理那些积压的元宵。元宵和月饼一样,都是时效性很强的商品,正月十五一过就没什么人再来买元宵了。家里多进的糯米面和元宵馅不能浪费,母亲趁着还没出正月,每天在家加紧了摇元宵。 而小逸和李爸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装元宵装了礼盒,然后在送货的时候一家店一家店地游说,尽量多推销出去。实在推销不出去的就送人,当做打点关系的伴手礼。送人都送不出去的就自己吃,这些天,李家一家四口上顿下顿吃元宵,吃得小逸一听到“元宵”俩字就捂着肚子想吐。 小逸的新学期就是在严重的消化不良和胃痛中开始的。那天,李爸开着他那辆送水产的小货车送小逸到了学校门口,刚一下车,她便抱着街边的一棵槐树呕吐起来,煞白的脸色和被水产箱子熏染的一身腥气令她的新同学们纷纷皱着眉头躲避开。当小逸病蔫蔫地爬上教学楼三层,拐进高二13班的门口,其它班的同学们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大明星”幸亏不是自己班上的。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她叫查小逸,大家欢迎!” 班主任李老师在台上介绍小逸,台下早已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早上在校门口看到的“精彩”一幕。“……那一大口,树都让她喷死了!”有个男生嬉笑着说,周围的同学连连闪躲说好恶心。 按照李老师的安排,查小逸沉溺在全班的目光中游向教室后方的一个空座位。坐下的瞬间,周围几个同学有的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口鼻,有的用书本扇了扇,小逸能听到他们说: “她身上什么味儿?” “像是腐烂了的带鱼。” “啊你别说了,好恶心……” “好像是她校服上的味道……” 查小逸红着脸、咬着牙,将书包放进桌洞,将上课的书本和笔袋拿出来在课桌上摆好。可班主任刚刚出去,数学老师一进门便纵了纵鼻子,一句“你们班的拖把是不是该洗了?”又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来到新学校的第一天,除了班主任,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背后被人起外号为“臭鱼烂虾”的女生说话,查小逸自然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怀着陌生的不安和莫名的难堪,终于挨到放学铃声响起,查小逸迅速地收拾好了书包,快步走出了同学们的视线,投身进了夕阳里,跑出了学校大门。那里没有人在等她放学,早上李爸和她已经说好了:“学校离家不过就是几站地的距离,不愿意走路的话,自己坐公共汽车回来就行了。”小逸选择走路回家,就是因为她不愿看见公共汽车上的人们也像她的同学们那样,捂着鼻子躲开她。 二月的寒风依然凛冽,可小逸却在二月的风中愤然脱下了校服上衣,胡乱地团成一团,砸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她的胸口在愤怒地起伏,牙齿咬得咯咯响:“查小逸你就是一条臭咸鱼!你还翻得了身吗?……我早晚要离开这里,早晚!啊------!” 她蹲在垃圾桶前大喊,把头埋在臂窝里哭了起来。寒风从毛衣的针脚间钻进去,又从单薄的衬衣领口钻出来,凉透了少女的心。 直到释放完了一天的压抑,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家去,回到腥臭的水产箱子堆积如山的那个家里去!她从垃圾桶里又把校服捡了出来,一个人沿着略微下坡的街道,默默地走过街头车水马龙的噪杂,走过街角相拥轻吻的甜蜜,走过街对面南渔小馆的意外目光…… 母亲不知道小逸为何一进家门便把校服扔进水池开始揉搓,一遍一遍地,恨不得把整块的香皂都涂抹上去。李爸白了她一眼,讽刺道:“败家子啊?洗个衣服用这么多香皂!” 校服上的味道可以洗掉,可留在同学们印象里的味道哪是轻易可以洗掉的?查小逸在入学伊始没能收获新的友谊,在之后便更加难以打入海荣二中的朋友圈,她也因此成了同学们眼中的“怪胎”------沉默少语、性情冷峻、难以接近,但最关键的是,身上的味道难闻。 恶性循环就是这样开始的:同学们一开始只是私下谣传,猜测她的家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垃圾处理站,还生动地为她编排了一个肮脏、瘸腿的父亲,和一个智力残疾的母亲。查小逸当然不会期待和这样的同学成为朋友,于是,他们讲这“故事”的时候也渐渐不再避着她。 积郁的情绪是在一个阴沉的下午爆发的。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在走廊上故意绊倒了查小逸,还嬉笑着向身边的人炫耀自己“不怕脏”,敢拿捏这只“臭鱼烂虾”。查小逸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手腕上擦破的伤口,她冷冷地抬起头,突然像一头呲牙咧嘴的猛兽一般扑向了眼前那副得意的笑容。 那女生被冲撞得向后飞出了一米远,以难堪的姿势摔坐在地上,这场面吸引了无数目光。那时候查小逸还不知道,被她掀翻在地的就是海荣二中数得上名号的一个女霸,人称“薅姐”。 “薅姐”这名号还是从她的校外绯闻男友“薅哥”来的,而提起薅哥,二中几乎无人不知。薅哥本姓“蒿”,因为以大欺小时喜欢薅人衣领而得此外号。这些游手好闲的无业小混混们别的本事不见得有,但滋事生非可是一绝,海荣的几个派出所对他们来说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悉了,进出如同家常便饭。 惹了薅哥的女人,这事不会轻易过去。同学们虽然不说,但都知道新来的这个叫作“查小逸”的女孩恐怕凶多吉少------大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