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的夜空就像一块镶嵌着无数钻石的黑色天幕,月光洒满大地,如霜似雪。光怪树影之下,钢盔和“56式自动步枪”把小逸武装得像个战士,此刻她正专注地看着树林间那个一步步走向警戒区的身影。 “站住!口令!” “杨教官?”高梦雅好像认出了来人的黑色面容,她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摘下了厚重的头盔。 “我说站住!口令!”小逸见来人没有要停住脚步的意思,于是端起沉甸甸的“老56”,秀气的眉心嵌入准星。 枪虽然就是一条实心的铁疙瘩,但外观逼真,而且,夜色中那寒光闪闪的枪刀可是真材实料。来人像是被小逸的气场给唬住了,他站住脚,半晌才用压低的声音短促地回答道:“5!回令!” “9!” 小逸放下枪,来人也推高了帽檐,月光照亮了他黝黑的脸庞,确实是杨教官。 “7连加5分,以奖励查小逸在夜岗执勤中保持高度的警惕意识。6连……” 当杨教官把他的铁面转过来,高梦雅双手作揖一个劲地点头,直到教官走后还心有余悸。这姑娘犯错求饶的时候竟然也会这般喜感,逗得小逸咯咯地笑。 “笑什么啊?……” “千万别扣分千万别扣分,哈哈哈哈……” “小逸…………小逸…………小……逸……” 小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突然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夜幕里轻声叫自己的名字,“梦梦,我好像听见……” “听见什么?……”高梦雅本就胆小,刚刚放松的心情又高度紧张起来,“你别吓我啊……” 小逸的心中也在打鼓,但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熟悉。 是的,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空气里淡淡的花香,又像海风轻轻吻着颈边。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啊!” “嘘----!别喊。” “你怎么来了?” 他的食指轻轻贴在唇上,只一瞬间,小逸便放下了戒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任由他拉起自己的手,跟着他跑进夜幕之中。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短暂地打扰了夜虫的幽鸣,枝叶间时隐时现的月轮为他披上了一层迷人光影,他的臂膀如此宽厚,拉着她的手是那样有力,那久违的安全感让人沉迷不已。 小逸跟着他一路踏着林间的时光奔跑,影影绰绰,仿若掠过一张张发黄的老胶片。她越是想从那些嘈杂的市井声中辨出他的笑语,就越发地陷入混乱的思绪无法挣脱,直到她开始大口地喘气,感觉快要溺死在这一片深不见底的、未知的回忆里…… “我们到了,小逸。” 夜晚的训练场空旷而寂静,像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白色海滩,海浪轻轻拍打出水花,一潮一汐都是对幸存者的鼓励。 他轻轻推了推小逸的胳膊,而她仍然像死死地抱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地挂在他的肩头,他心疼地拨开她被汗水打湿的发,看到她的眼中早已满是泪水。 “你已经安全了,小逸!看着我,你已经安全了!……” 今晚的月格外明亮,训练场皎洁如白昼,仿佛天地之间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草窠石罅之中,大自然的伶官在生生不息地鸣唱,夜风微凉,空气中有股远方家乡泥土的清香。 小逸能感到双肩被有力地抓着,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郎豕……” 小逸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蜷缩得像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发梢滴沥着湿漉漉的月光。 “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回忆,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是怎样活了下来,而她们却从来不说……我能理解她们,因为我怎样活下来,他就是怎样离去,这对谁来说都很艰难…… 我只记得,那晚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电闪雷鸣,我们的船就像一片树叶,在海上飘摇…… 这么多年来,真相就像一扇打不开的窗子,每当我看过去,外面就会下起大雨,窗子也模糊了……我总会做同样的梦,每一次都是在快要被淹死的时候醒来……” 郎豕安静地看着小逸,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把扣在一起的双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眼中含着微笑:“你看!” 捧在一起的漆黑掌心里有一只萤火虫,橙绿色的荧光忽明忽弱,它点亮的时候就驱散了掌中的黑暗。 “只要有光,就能驱散黑暗……” 掌中的小虫子像是感受到了鼓舞,它努力点亮荧光,甚至舒展了翅,跃跃欲试。 郎豕于是站起来,双手向上一抛,它便飞向了天空;无数的萤火虫点亮荧光,如漫天的繁星,把夜空都映成了明亮的黄绿色。 小逸也站了起来,她仰望着夜空的眼角晶莹剔透。她能感觉到郎豕从背后慢慢拥住了自己,他的手温柔地穿过刘海抚上她的额头,让她靠入温暖的胸膛。 小逸没有拒绝,她闭上眼,任由月光为自己涂上冷艳的唇彩。 “小逸……” 隐蔽在黑影里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轻唤,小逸脸上的从容褪去,如梦惊醒般地看向郎豕:“不,你不是他……可你是怎么知道……萤火虫……不……不是……” 咔嚓----! 躲在黑暗中的手机快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好像被无限放大,闪光灯短暂照亮了小逸的侧脸,也暴露了他藏身的角落。 小逸惊慌地回头看向那里,不知道这感觉为何突然如此熟悉,竟与在南屿镇大集上的那次如出一辙。 她于是全然不顾郎豕的呼喊,强烈的好奇心把她引向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就在距离刚刚那道闪光还有一步之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