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初五是昭懿的生辰,她自己是记得的,很早就醒了过来,以往相熟的人都不在身边,她拥被坐起后又躺了回去。
被子里会塞的手炉和脚炉残有余温,玉山起的一向比她早,每次她睁眼,人都不在房里。
又躺了一会,实在没有困意,昭懿便起了床,披件外衣洗漱好坐到了梳妆台前,捧了头发慢慢梳。
梳妆台前是一面方方正正的窗,琉璃做挡,她抬眸一看,是望不尽的雪。
上京每年入冬也下雪,但雪没有南遗这么大,她站到窗前,看到了有几个小孩在雪地里跑,追追打打,不多时就撞到了人。
小孩们变成一排整齐的小萝卜,拘谨地叫了声王,才蹑手蹑脚跑走。
玉山敏锐,抬眼直直看向窗户,瞥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昭懿不是故意躲玉山的视线,她是看那群小孩跑了,想来也没什么热闹能看,就又回到梳妆台前。今日是她生辰,她久违地做了个复杂的发髻,再挑挑拣拣从小屉里拿了几条蓝色、绛红色串琉璃小珠发带藏在头发上。
玉山进来的时候,昭懿正在涂口脂,用小拇指沾了红色口脂,慢慢盖上去。对于玉山的到来,只是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也没想法告诉他今日是自己生辰。
特意告诉旁人自己生辰,总有种讨礼物的感觉,况且她也没有给玉山过过生辰。
口脂涂完,取了炭条枝画眉,画到一半,从镜子里看到玉山的脸,他走过来,目光直直落她脸上,避也不避。
昭懿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麻木,她觉得玉山变了又好似没变,他在很多事情上还带有在山洞时的习惯。
不看他,只专注于自己的眉毛上,但没多久被玉山的眉毛吸引。他的眉很浓,摸上去还有点扎。
昭懿再次收回眼神,本来还应该贴花钿,她都挑选出来了,可在玉山的眼神下实在难以继续,他看她带着求知欲,好像在学她是怎么妆扮自己的。
难不成他也想化?
这个猜测让昭懿无端端想笑,又有些嫌弃,她实在无法想象。
她站起来,身量还没玉山肩膀高,往旁边一走,取了衣裳去净室里换。
这回玉山没跟上来,只在外守着,等她出来又跟在她身后,很黏人。
昭懿素有生辰穿艳色的习惯,按照心意,今日穿的红,快高到胸下的齐腰银红长裙,盘扣交襟厚短襦,右手臂挂着织花披帛,绕过细细的腰肢翻过肩胛,落在左胸前,一直到大腿下。
好看到不够保暖。
昭懿爱美起来是不管保不保暖的,可玉山不是,他跟在后面走了几步,转身取了貂毛大氅直接罩住昭懿,一身漂亮被灰色大氅遮尽。
昭懿顿了顿,压着脾气没闹,但用早膳的时候,故意把她每日要吃的苦瓜丢进了玉山碗里,小小的报复。
苦瓜是用来回奶的,她现下情况已经好多了,不会疼痛,只是偶尔早上起来小衣心口前有一两滴润湿,尚
且能忍受。
玉山看到丢进自己碗里的苦瓜,看向昭懿,只看到埋低的毛茸茸的头,他又看向苦瓜,一口一个,这是溶溶给他的吃的。
用过早膳,玉山提建议,“要不要出去走走?”
来南遗王都这么久,昭懿还未正儿八经出门过,玉山并不拘着她,是她自己不想出去,嫌冷是一层缘由,二是觉得没什么可出门的。
但今日玉山看出昭懿跟往日有些不一样,便说出方才的话。
昭懿想了想,应了。
要出门穿的就不只是这些了,临出门又戴上了插羽毡帽,羽毛被寒风一吹,宛如一只莺鸟瑟瑟发抖,又美丽得出奇。手里再抱一个灌了水的牛皮袋,这才踢踢踏踏地出门。
玉山是昭懿见过最平易近人的王,无论是她的父皇,还是她曾见过的巫国国主,都是高居庙堂,但玉山看到一个年迈老者独自在雪地里推着板车,会过去帮忙,回来时还被强塞了一份礼物。
那个老者送了一个陶罐,玉山把它拿在手里,片刻后,陶罐里又多了一小袋胡椒,搪瓷小人,风干牛肉等。
昭懿有些出神地看着玉山不厌其烦地去帮人,又低头望向转移到她怀里的陶罐。玉山没带随从,此趟出门只有他们两人。
“手累不累?”
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她抬起头时,人已经走到她跟前,怀里的陶罐亦被拿走。
昭懿摇头,她虽然弱,抱一个陶罐还是抱得动的。
玉山碧绿眼珠睇着她,忽然说:“能不能……”
后面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什么?”
“能不能帮我擦下汗?”玉山声音比先前清楚了一些,像是想证明什么,他摊开一只手给昭懿看,“我手脏了。”
他刚帮人去搬东西,额角的汗慢慢流下来,快到眼睫处,不舒服,他眨了好几次眼。
这几日都是这样,他偶尔会向昭懿提出一些很小的要求,请求帮忙,比如帮他递一下东西,但之前都没涉及到肢体接触,这次他请求昭懿帮他擦汗。
昭懿没拒绝,玉山养着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像华妫容,他是开门见山那种。玉山,他一开始也是直来直往,现在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