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是西北深夜呼啸的风声,过于直白的话让昭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欲盖弥彰地想要装作没听清,将小半张脸往毛毯里藏,后又翻过身,将面朝向另一侧。
她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我困了。”
好一会,床边重新响起细碎声音,火苗灭了,帐篷重归黑暗。
昭懿的病好得七七八八,虽然脸还有些白,但可以正常上路了。她去见了一趟茹娘,她相公陪在身边,经此一难两人患难见真情,言语行动间更为甜蜜。
孔二娘在一旁看着觉得欣慰,她怕茹娘那个相公嫌弃茹娘,虽说没真的发生什么,但有些男子把贞节看得比天还重要,还好茹娘的相公不是这等迂腐的人。
昭懿看了看孔二娘,将人拉到一边,“我跟玉山他说好了,这两日让人送你们回大昭。”
他们现在已经在南遗境内。
“太好了。”孔二娘还是害怕这些绿眼珠子的蛮夷,说完忽而反应过来到昭懿说的是“你们”。
“你不跟我们走吗?”
昭懿沉默了一会摇摇头,玉山不会那么轻易让她走是一层缘由,二是她也想明白了,她跟着孔二娘来投奔她的三妹,一度是真心实意想过寻常人的日子,可巴亚金一事加上碰到玉山,打破了她的侥幸。
天地如此广袤,她都能遇到玉山,那昭霁元呢?会不会有朝一日他找到自己?那届时她的下场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跟巴亚金待在一起的那几日,她整日提心吊胆,很怕对方做出什么。现下跟玉山待在一块,比再被随便什么人给掳走好,至少他不食人,又成了南遗王。
也许昭霁元找上来门的时候,他能护住她。
孔二娘再不情愿,还是在两日后准时被送走了,临走前昭懿从后面追上来,她塞给孔二娘一个自己绣的香囊,“万事珍重。”
孔二娘抹掉眼泪,抓紧手里的香囊,“你也是,若是在这里过的不开心,一定来找我。我三妹的住处我跟你说过,石当镇汇安巷,她夫家姓鲍……妹妹,你记住了。”
她看出玉山和昭懿是旧相识,也看出玉山对昭懿有意,昭懿对玉山的心思她倒没看真切。
若说喜欢,昭懿那双眼实属淡薄了些,若说不喜,玉山夜里跟她宿在一个帐篷,她没出声赶过,看玉山的眼神也不像看巴亚金全是防备。
昭懿的容貌太打眼,孔二娘全然不敢保证她跟自己到了石当镇,不会遇见第二个巴亚金,玉山手下有兵,也许他能保护好昭懿。
昭懿目送孔二娘乘坐的马车越来越远,才收回眼神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看到了站在树下的玉山。
他亲眼看了一出泪别相送,见昭懿站住不动,大步走过来,“我们也该走了。”
他要带昭懿回南遗王都。
昭懿又回头望了眼孔二娘离开的方向,方轻声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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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孔二娘在路上走了五六日到了石当
镇,护送她的人将她送到镇子外,半路上她和茹娘他们便分开了,吕仲赶着回叁通村也走了。
孔二娘头一回来石当镇,一路问了好些人才找到汇安巷。又问了人,得知姓鲍的一家住在巷尾倒数第三家,她一家家数过去,看到一扇略有些脱漆的红门,上前扣响。
“三妹,三妹?”她往里面唤,“我是二姐。”
嘎吱一声,门从里面开了,却不是她想象中的三妹,而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哥。孔二娘立即退了好几步,偏头用手指数了数,这的确是巷尾第三家,她再看向那位立在门后的青年,晔兮如华,俊美无俦。
前二十多年没见过一个相貌如此出众的,这才短短两个月不到,逢到好几位了。
“这里住的是姓鲍的吗?”孔二娘略有些腼腆地问。
青年神色落落穆穆,“是。”又道,“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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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查清昭懿的去向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贺兰盛跟昭懿不在一块,但贺兰盛带着昭懿生下的蛇蛋,两个人自是见过的。
贺兰盛不肯说,只能派人查,把沿途所有和贺兰盛打过交道的人都查一遍,最后查到贺兰盛曾在一个镇子上买过女子的绣帕,且卖绣帕的人不久前搬家离去。
这便查到了孔二娘身上,再查到孔二娘只有一个妹妹尚在人世,就寻到了石当镇。
昭霁元比孔二娘提前两日到,前线战事吃紧,但他还是亲自来了。
他要亲自毁了昭懿的希望,让她知道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他身边,她逃再多次,他都会亲手打破她这个幻想,将她带回去。
她也不应该离开自己,是他献祭灵魂换得重来一世,她就应该是他的。
然则开门时只见到孔二娘,昭霁元便知道又出了纰漏。
孔二娘面对这个自称是昭懿兄长的人,矢口否认自己认识昭懿,“公子的妹妹我见都没有见过,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发现眼前这位公子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她当即伸手遮住,但下一瞬就被公子的随从夺了去。
昭霁元很多香囊都是昭懿绣的,从她初学女工开始。那时候她绣得乱七八糟,花不像花,云不似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