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在家停灵的第三日, 公孙寂回来了。
他回来时,远远看见武馆外挂着惨白的灯笼,他的表情也变得一片空白,下马后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不苦!”
他或许以为死去的是孟湘雾。
然而当他看见灵堂前跪着的孟湘雾时, 似是意识到了死去的是谁, 表情又是一阵恍惚, 呆呆地走到棺材旁。
棺材内, 天心闭着眼睛, 换了一身新衣裳。但发青的面容、紫黑的嘴唇,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中毒。
“不苦。”公孙寂走到孟湘雾身边,单膝蹲下去。
披麻戴孝的少女神情极为憔悴,面色比宣纸还要苍白,黑玛瑙般的乌黑眼眸熬得通红,犹带泪光, 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轻轻揽过孟湘雾, 目露担忧, 小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要……”孟湘雾倚着他的肩膀,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 “报仇……”
“我陪你!”公孙寂毫不犹豫道,“我们一起为师父报仇。”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孟湘雾的脸,又问:“是谁杀了师父?”
“一个男人, 穿黑衣,拿着扇子,身上有股异香。”孟湘雾好像回忆了许多次,将那人的特征脱口而出,“他习过武, 走路很轻。我爹爹知道他是谁,还与他喝茶,但我不认识他,说明他们相识在我之前……那沈伯伯可能也认识。”
她做下决定:“我要去问沈伯伯。”
公孙寂道:“好。”
停灵三日后,天心下葬。
孟湘雾一袭纯白素衣,头簪白花,在天心墓前放了八个肉包子,他最爱吃的那家。
葬礼后,她与公孙寂一起找到了沈药师。
沈药师得知天心的死讯,以及毒死他的那个男人的特征后,长叹一口气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沈伯伯,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孟湘雾连忙追问,“他是谁?”
沈药师道:“莫要追究了,天心早知会有这一日,他是心甘情愿死的。”
孟湘雾固执地问:“他是谁?”
沈药师可能是见自己拗不过孟湘雾,开口道:“医毒圣手李惊鸿,身上异香乃毒药所致,他的规矩是救一人,毒一人。”
紧接着,他苦口婆心讲道:“你爹爹曾为了报仇灭李家满门,后来得知李家有个小儿侥幸逃脱,便知会有这么一天。天心为了报仇灭李家,李家遗孤为了报仇毒杀天心,你若为了报仇又去杀李惊鸿,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又是这句话。”孟湘雾目光平静看着沈药师,掷地有声,“我就要报。”
她问:“李惊鸿在哪?”
“我不知。”沈药师说完,可能是怕孟湘雾误会他不肯说,补充道,“他平日行踪飘忽不定,无人知晓啊。不过……半年后的武林大会,他或许会去与其他毒师切磋用毒。”
公孙寂总算能插上话了:“怪不得我觉得李惊鸿此人耳熟,那武林大会五年一次,上一次他就以‘九息断魂’夺得毒师魁首,是个用毒的高手啊。”
“我知道了,谢过沈伯伯。”孟湘雾扯着公孙寂离开。
沈药师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息着摇摇头,目送他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公孙寂道:“不苦,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李惊鸿为师父报仇。”
“不,我要亲自报。”孟湘雾道。
公孙寂有些诧异,迟疑地问:“不苦,你想如何……?”
他劝道:“你的身子无法练剑,还是我来罢。”
“不。”孟湘雾道,“我不用剑,我要让他死在他最擅长之物上。”
公孙寂琢磨了一下,懂了:“你要给他下毒?”
“他不是要去武林大会切磋?”孟湘雾道,“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吃下我的毒。”
公孙寂好奇地问:“如何叫他心甘情愿?”
孟湘雾没说,公孙寂缠着她问了几次,都没能得到答案。
接下来的半年,孟湘雾研究毒,公孙寂继续练武。虽没有了天心,但孟湘雾也能指点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孟湘雾很难演示。
公孙寂提出带孟湘雾回铸剑山庄,孟湘雾不同意,想留在武馆,公孙寂便妥协了,留下来陪着她。
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半个月,孟湘雾带着一堆毒药,与公孙寂踏上了旅途。
武林大会在华山举办。
每次大会的重头戏都是华山论剑,胜者被称为天下第一。上一次天心因为孟湘雾身体不行,没能前来,但胜者是天心曾经的手下败将,因此武林中人多数还是觉得天心才是天下第一。
前几日都是华山论剑,孟湘雾没心情观战,就在客栈里鼓捣毒药,让公孙寂去华山论剑比划。
经过天心和孟湘雾的教导,加上公孙寂本就天资好,一路连胜。
几日后,公孙寂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回来后,激动地把孟湘雾举起来了:“不苦,我是天下第一了!”
“嗯。”孟湘雾像拍大狗狗似的,拍了拍公孙寂的脑袋。
她也弄出了最满意的毒药。
接下来就是武林中人各种技艺的比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