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就蓄满鼻端,简直比庆功宴上的葡萄美酒还要香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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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朝,暨云城下。
云归判断无误,只是用词实在太客气了。
水镜之下正在发生的一幕,根本谈不上收拢降军——要知道,暨云城的守卫所过之处,韩燧石的士兵们完全像是刚孵出壳的小鸭子一样,一串串成行结对,自发自觉地跟着他们走。
他们摇摇晃晃的步幅,也有点像刚孵出的小鸭子。再配上那副呆若木鸡的神情,就更像了。
“……”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守卫,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心里有点怪怪的。
捡俘虏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容易的活儿了,连绑手的草绳都省了。
清了清嗓子,守卫试探道:“那个谁?”
被叫到的降卒,脸上干涸的泪水和尘灰混合成一片。他好像连语言能力都忘了,被点名后,浑身重重一颤:“嘎?”
暨云城守卫:“……”
连叫声都变成鸭子的模样了?
感觉更怪了啊!
像守卫这样经历奇妙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暨云城中,大多数人都忍不住频频抬头,兴奋地看向天上的水镜。
韩燧石的军队溃败以后,水镜便恢复了沉静的旧观。那些从天而降的雷火,并未在人间留下痕迹。
只有近乎沸腾的记忆、大败的敌军、还有被一串串带到城外草营的降卒们,切实证明着它来过。
在某一刻,有种奇怪的、激越的期待,在满城上下的人们心中涌动着。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这面水镜可以带来什么。
但他们的未来,终将因那天上的存在,改变方向,改变道路,引向他们难以想象的光明前景。
同一时刻,暨云城的西侧大门洞开,一支装备齐整的士兵鱼贯而出。
这支军队,由秦少羽将军亲自带队。
在他身边,偏将因为刚刚的这场胜仗,满面都洋溢着红光。
偏将敬畏地朝天空看了一眼,大声嚷道:“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事!《尚书》有云: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我今日方算见了。”
秦少羽一向沉默寡言,性情冷峻。
此刻,他正站在队伍前方,端肃凝立如同一块玄武石,等待着队正清点人数后的回报。
听了偏将的话,他也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然而偏将实在太兴奋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将军你说,若是女郎君还在……”
说到这里,他满面笑意猛地僵住,余下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
呼啸的西风穿过队伍,好似故人的一声悠长叹息,融化在风沙里。
偏将自悔失言,讪讪地垂下头去。
要知道,秦少羽乃是最早跟随女郎君的家将。
对偏将和城中戍卫而言,女郎是太守家的女公子,云将军的掌上珠,他们的小将军。
但对秦少羽来说,女郎君却是他的主君和明公。
常言道,主辱臣死。
女郎君为救满城百姓,出城送信而死,他却仍然苟活于世。对于素来忠直耿介的秦少羽而言,说是天下间最大的羞辱也不为过了。
偏将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想着说几句找补。
忽然,外表好似刀雕斧凿般的秦少羽,像是一尊活过来的石雕那样,动了动眼珠。
偏将连忙把话岔开:“将军,咱们现在是要去偷袭韩燧石驻守的后军,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吗?”
“不,不袭后军。”秦少羽定定地说,“按女公子的交代,我们去夺他们的粮草。”
偏将错愕:“女公子是何时交代的啊?”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一回,秦少羽沉默了很长时间。
“大概是那夜出城之前,同太守说的罢。”
想起前几日里,太守同自己殷殷商讨城中兵防的样子,秦少羽忍不住阖上双目。
太守一向不擅兵事。但这一次,他给出的建议却相当地纯熟适宜。
这自然不是太守一夜之间开了窍。
他讲话时熟悉的顿挫、清晰的思路,分明是在转述另一个人的计谋。
女郎出城送信之前,仍然替暨云上下规划了这一切吗?
那个夜晚,她把身影义无反顾地投向箭雨。而她的遗志……
秦少羽宽阔的手掌,猛地握紧了长刀的刀柄。
他想:女郎君最后的遗志,我必将一丝不苟地完成。
……
几个时辰后,韩燧石骤然从昏迷中惊醒。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摸遍了自己的全身。
他还记得,自己昏过去的前一瞬,炽热的雷火已经逼近到了他的鼻尖。
那一瞬间,韩燧石觉得,自己肯定整个人都焦熟透了。
现在即使醒转,韩燧石也是心有余悸,连忙检查自己身上零件是否齐全。
身边服侍的亲兵一连叫了几声,才被韩燧石的耳朵接收到。
停顿了一下,韩燧石强行忍耐下自己想往裤子里摸一摸,确认东西是否还在的心情。
也是直到此刻,他的魂魄才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