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森堡特署国际监狱。
这座戒备森严的地堡建筑是安理会下属最严密的监狱, 主要负责关押进化重刑犯,以及问罪待审的、具有高度危险的重要人物。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监狱内部的医疗楼层却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密密麻麻的监控布满病房内外。
病床上, 重伤的尼尔森勉强张开了眼睛。
“啧啧,”一道含笑的声音从床侧传来,“真惨啊。”
“……”
尼尔森涣散的视线终于慢慢聚焦,瞳孔中映出扶手椅里那个黑衣修长的人影,嘶哑地挤出声音:“……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赫然是荣亓。
“我进不来。”荣亓微笑着怜悯道, “所幸我的追随者中有人具备造梦异能,你只是在做梦罢了。”
尼尔森闭上眼睛, 少顷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
荣亓一身黑色衬衣长裤, 剪裁考究得体, 在医院雪亮灯光下显得非常白皙, 光从外表看甚至有些文雅之感, 目光中似有些缥缈悠远的回忆。
“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曾经与你处在相同的地位, 我也曾沦落到与你相似的境地。”
少顷他又出神地摇摇头:“不, 比你要惨得多。我被他们流放了漫长时间门与无数光年, 一直到今天。”
尼尔森满心只觉荒诞不经:“你到底是什么人?”
荣亓反问:“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种族生殖隔离的吗?”
“……”
“因为我们早就经历过一次。”他淡淡道, “在我遥远的家乡, 无数光年外的另一个星球。”
尼尔森呼吸停了一瞬,瞳孔急剧扩张。
“我们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形式与你们完全不同,没有‘死亡’的具体概念,时间门维度也跟地球大相径庭。不过解释起来太抽象了,所以我会尽量对你用贴合地球生命形式的方法来表达,所幸你也不用理解太多。”
荣亓沉吟片刻, 缓缓道:“被你们称为‘进化源’的东西,最早是从我们星球上发现的一种生物辐射源。这种生物辐射让我们星球上高达20%的‘普类’一夜之间门转变为了‘变异类’——按你们地球的话说,就是从‘人类’变成了‘进化者’。因为我们的繁衍模式与地球迥然不同,生殖隔离来得非常迅速,变异到第二代就立刻发生了。”
“与你们地球情况相反的是,我们的变异类数量维持繁衍绰绰有余,不存在遗传漂变导致基因消亡的危机——但是,生殖隔离是最重要的节点,标志着生物种群的彻底分裂。因此从第二代起,‘普类’与‘变异类’就变成了思想意识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此后,生存资源的惨烈争夺让矛盾迅速加剧,当我们意识到一个星球上不可能容纳两种智慧生物时,战争很快就爆发了。”
梦中景象骤然变化,尼尔森根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前就出现了连绵不绝的硝烟和冲天爆发的战火。
他茫然环顾四周,地球上未曾见过的武器在漫天喷吐黑色烈焰,虽然听不清具体声响,但他却奇异地能感受到无数意识体在冲击他的大脑,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嘶鸣和哭号。
“我们输了。”荣亓平静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我们有占据总数量接近四分之一的变异类,却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尼尔森仿佛飘荡在无尽战火中,惊愕到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荣亓笑了下,尾音中带着鲜明的寒意:
“——因为绝大部分的低阶变异类都叛变了。”
“他们无法割舍曾经作为普类的软弱,无法割舍曾经一起繁衍生息的群族,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低阶进化者放弃不了曾经身为人类的血亲和牵绊。他们大脑中不能分泌足够的变异神经递质来维持种族意识,因此他们觉得自己还是人类,到后来宁愿选择自我退化,也不愿意继续战争和屠戮。”
“最终我们输掉了种族战争,普类成功占领了整个星球。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主战派都被剥夺了物质存在形式——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身躯,以纯精神体的形式被流放到了宇宙中。”
“而被普类像丢垃圾一样迫不及待扔进宇宙的,还有他们口中的‘万恶与战争之源’,也就是当初引发进化的所有生物辐射源。”
荣亓抬起一只手,白皙掌心上漂浮着一枚蓝荧荧的陨石,映在他黑沉的眼底。
“这些辐射源随着我们的精神体一起,在宇宙中漂浮了无数光年,经过无数次流离失散,最终在五年前降落到了你们的地球上。”
“所以五年前那场流星雨后,地球上的人类迎来了一波突发进化。”
“……”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尼尔森因为过度震撼而意识茫然,不知过了多久,才挤出艰难的声音:“……那你的族人呢?那些被流放的……精神体呢?”
荣亓说:“就在这里。”
尼尔森错愕地望着他。
“你已经看到我们了,”荣亓意味深长指指自己的大脑,说:“都在这里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