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做了人质,熬到此刻,一个个早就心惊胆战,此刻得了自由,跌跌撞撞地朝着裴萧元走去。陈思达紧紧地盯着,等到裴萧元果然如诺,下马,又远远扔了他身上携的刀和弓,连腰间蹀躞带上系着的一柄小便刀也解了,表明不携任何武器后,朝着身边之人使了个眼色。他的心腹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人冲了回来,一下便将裴萧元和还没走多远的安国使王等团团围住。在何晋以及再次沦为囚徒的使王等人发出的一片惊呼和咒骂声中,陈思达仰天狂笑。"裴萧元!你还是太嫩了!老子实话告诉你,今天我不止要人质,我还要杀了你!这是你自己找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不是一直想杀我!""你也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父亲太不识时务了,阻人青云之路!何况,当年不让他们回长安的,不是我陈思达,而是当今的皇--"裴萧元方才便一直举着火把静静立着,此时眼神猛地转为凌厉,振臂一挥,掌中那一支燃烧着的火杖便朝着对面的陈思达呼呼地飞旋而去,砰一下,不偏不倚,火团重重地砸在了陈思达的面门和双眼之上。霎时,火星四溅,火杖烫得他当场面皮起泡,双眼剧痛。他惨呼一声,手中的刀坠地,双手捂脸,半身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周围的人全部惊呆,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裴萧元又已将那个经他身边的安国使君一掌按压在地,探身夺过羁押使君之人的刀,接着,纵身一跃,人影便如鹰鹞一般前冲,朝着陈思达扑去,扬臂,手腕一转。伴着一道划过空中的冷冽如水的刀光,噗的沉闷一声,陈思达的人头转眼便和他的颈项分离,高高地飞了出去。在喷射自断颈的一阵冲天血雨里,陈思达那坐在马上的半截身体一歪,砰地坠落在地。几乎是与此同时,他那一颗头颅,带着两只捂眼的一道被砍断的手掌,相继也自空中下坠,啪啪几声,纷纷掉落在地。片刻之后,附近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何晋纵马,飞一般地冲了进来,用长槊从地上挑起陈思达那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地悬在槊顶,向着四面甩荡,迎风厉声呼:"逆首陈思达已被裴郎君斩杀!头颅在此!尔等谁再敢反抗?"裴萧元纵身跃上附近一块高地,高声道:"诸位,尔等皆为神武军将士,食君之禄,与陈思达不同!他已伏诛,尔等只要归降,陛下必不深究!"附近那些跟从陈思达起事的普通卫下将士早被方才的断头一幕骇得目瞪口呆,此刻又听他如此发话,火光照耀,看去便如神明一般,无不从心底里感到敬服,面面相觑了片刻,也不知是哪个带的头,突然挥刀,朝着身边那些陈思达的心腹砍去。很快,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众人这才丢下刀剑,纷纷朝着裴萧元下跪,祈求保命。当裴萧元带着人质和这一二千神虎军将士回到行营之时,天也快要亮了。行营里昨晚下半夜燃烧的火,也渐渐熄灭。昨夜生乱之后,在韩克让和絮雨的坚持下,皇帝登上了行营后山的一道山梁,在那里,临时避了一夜。此刻,他在絮雨的陪伴下,正坐在一张临时铺就的地簟上。在渐明的天光里,皇帝静静地俯视着山下那片还冒着黑烟的营地,听着随风时不时隐隐传上山的陆续归营的百官所发出的抱怨声和议论声,身影岿然不动。韩克让从山下上来,向皇帝禀告了昨夜平叛的经过。皇帝闭目,人一动不动。"陛下,裴二昨夜立下奇功。救下番国人质、斩杀陈思达倒在其次。若不是他及时疏导,四卫恐怕损失也会十分惨重。"皇帝依旧闭目,恍若未闻。"他此刻人呢?"絮雨看了眼皇帝阿耶的神色,开口问道。"启禀公主,他答应替那些神武军的将士作保,此刻带着人,就等在山下,想见陛下一面。""叫他上来。"见阿耶还是没反应,絮雨再次说道。"是。"韩克让命人去通报。没片刻,絮雨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裴萧元走在笼罩着晨雾和黯淡曦光的山道上,登阶而上,来到了皇帝和她的面前。他到来后,韩克让等人便退开,避到山阶之上。他穿着常服,腰系一条普通的铜扣蹀躞带。看得出来,来此之前,应也特意整理过仪容了。但在他的鬓角和颈侧的一片皮肤上,絮雨还是看到了一些未曾擦拭干净的已转干涸的血迹。他也依然是他平常那一幅不慌不忙絮雨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到来后,下拜如仪,接着,复述了一遍方才韩克让讲过的话,大意便是昨夜他已答应会为那些跟随陈思达的将士在圣人面前开罪,希望皇帝陛下能够宽宏大量,饶恕这一二千人的罪过。"给朕一个饶过他们的理由。"皇帝说了一句。"臣曾听闻一句话,使功者,不如使过。"皇帝的目光落到对面这年轻人的脸上,看了他良久,道:"照准。""臣代他们谢过陛下的深恩如海。"裴萧元叩首。"年轻人,你昨夜立了大功,有无想过,要朕如何奖赏你?"皇帝看着他,忽然,轻声又问。"臣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本职,不敢居功。"裴萧元应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人也始终没有抬头。皇帝又盯着他看了半晌,再转向身边絮雨,也看她半晌,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泛着青白之气的一张脸上露出了一缕深深的倦色,自己慢慢站起身,低低地道:"嫮儿,跟阿耶走罢--"他话音未落,应是晕眩袭来,身体忽然晃了一下。絮雨一惊,赶忙伸手,勉力将阿耶扶住,感觉到他手心冰冷,惊慌不已,抬头正要唤赵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