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将到宁王别苑,经过一片湖畔地,絮雨忽然见裴萧元骑马出来了,两边相向遇在半。同行宫监急忙下马去迎,他坐在马上,是奉了宁王命,出来下画师到了没。 今日宁王在此设下归京宴,高朋满座,来既有和他交好官员和安名士,也有各家这些年新出来少年辈。圣人也特命太乐署官员自教坊和梨园中择乐舞伶伎以及百戏子弟到来为宴席演舞助兴。正设帷宴乐,宾主尽欢,又到还少一画师画下此景,未免遗憾,便问今日奉命来此服侍曹宦,可叫宫中何人前来作画。 曹宦推荐叶絮雨,称此人虽才入画院投方山尽门下不久,画技却是不俗,那方山尽体总是好不起来,可召此子前来作画。宁王欣然应允,于是有了絮雨这趟应召。 宫监出裴萧元和这画师相识,识趣地先行去了。 裴萧元向着絮雨微微颔首,便即转马,缓缓前行。 絮雨会意,催马追上了他。 二人松马缰,并肩走马在湖畔,向着别苑门而去。 裴萧元先向她解释今日召她来此作画缘由,低声用歉疚语气:“公主贵为天女,却要来此侍画,委屈公主。” “我以画师份入宫,受召作画,便是本分,谈不上委屈。往勿再说这样了。” “还有……” 絮雨请求着他:“裴郎君前如何呼我,往请也一样。勿再唤我公主。” 他微微转面,她一眼,再次说,虽然语气依然恭敬,果然改了口。 “昨夜送你回去,陛下召我入宫,问平康坊拿人事——” 絮雨心咯噔一下,立刻转面,紧张地他:“我阿耶知你放走了人?他是要治你罪?” “不不,你放心。陛下可能猜到我前夜缉拿人是李延,并无证据,或是对我也不放心,将我叫去,恐吓试探几句,敲打了一番而已。” 絮雨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觉很是过意不去:“全是我不好,叫你在我阿耶面前难做。” “无妨。”裴萧元展眉一笑。 “我特意出来迎你,是另有一事。如你所知,先前找到你,我也不叫人都知你我认识,免得给你带来不必要麻烦。如今来,事与愿违,恐怕是瞒不住了。昨夜连陛下也问起我此前找你事。况且你搬来,也不可能不叫人见。因而我有一事,先求得你准许。” “在你回宫恢复份之前,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你是我故人之子。如此,我留你住在永宁宅,也是顺理成章。” “好。”絮雨点头。 裴萧元又:“实不相瞒,我在京中有不少仇敌,皆为位高权重之人。与我走得太近,你又不愿立刻回宫,我怕对你也会不利。你要有所准备。” 絮雨莞尔。 “裴郎君你都不怕受我连累,我会怕受你连累不成?真若说连累,此也应是我讲给你才是。” 因二人叙,各自跨下坐骑也缓缓地停蹄,最一立定,低头贪食起了路边草丛中嫩苜蓿。在窸窸窣窣草叶破碎声中,若有随着草汁喷溅而散清香缓缓地萦绕二人,四面扩散来。 而在他们近畔,那连绵岸陂上芳草如茵,到处正着白紫相间星星野花,微风吹过,岸边一片水面波光涌动,点点耀跃金光,倒映在了她笑眸里。 裴萧元静默地望着这一切,忽然起此前他几度欲寻她解释而不得那一件事,迟疑间,终于说出了口:“青头那厮向来口无遮拦,又爱惊小怪胡说八。他若是和你说甚我寻你如何如何辛苦,你勿相信。” “不过是我应尽职责罢了。况且也不辛苦。” 他说完,还特意补了如此一句。 絮雨他一眼,他表情庄严。 她抿了抿唇,并未应答。 裴萧元在眼中,却不知她如此反应到底是何法,未免在心中暗暗猜度起来,色却显得愈是庄严了起来。片刻,终于听到她口了。 “我也有寻你说。不知你此前是否在夜半分去过慈恩寺?” 裴萧元心口一跳,不知她意图为何,未免犹疑,还在斟酌要不要承认自己曾经去过,听她已是接着说:“若有,也不管你到什么,我告诉你,全是宇文家子胡搅蛮缠,故意为之。我和他无任何干系。” 裴萧元不期她竟主动和自己口说这个事。然而她解释非没有令他消去心中块垒,反而更添几分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