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鲜血如泉般自他;手心往下流,沿着刀刃渗入地面。将军;双目盯着对面正向他逼来;人,身影忽然动了一下。几个迫在最前;西蕃士兵猛然后退,防备他;又一次挥刀劈斩。 然而这一次,刀未再举起。 将军倒了下去。 在气绝;最后一刻,他眼中;杀气也未消去,五指更是紧紧地握着刀柄,始终没有放开。 裴固;侄儿裴怀光也随叔父一道,死在了这一场以我死换同袍生;有去无回;狙击战里。 他本完全可以活下去;。裴固强命他随大队一道撤退,他表面答应,随后却悄然脱离大队,独自追赶上来,追随叔父,成为了八百壮士当中;一员。 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 在这之后不久,便传来太子逼宫不成畏罪自尽,老圣人另立定王;消息。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个月内,那时裴冀还远在淮南道剿逆抚民。等他终于脱离羁绊赶回长安,定王已登基为帝。 裴固曾对两个人托付了信任。 陈思达没有如他允诺;那样如期领兵到达。他遇洪水阻道,耽搁在了半道。 冯贞平;援军最后虽然终于抵达,又夺回北渊,危机解除。然而,就在何晋这些神虎军;部将以为朝廷将会为裴固追封战功;时候,没有想到,冯贞平声称裴固根本没有给他送过消息,是他自己数日后探查到战况,主动发兵救援。 裴固自视过高,贪功在先,守城不力,弃地在后,险些酿出大祸,理应追责。朝廷念在裴家过往功高,对当日;弃关之罪也不予追责,是为宽宥。 消息传开,何晋和神虎军;许多将士愤怒至极,以致哗变,被镇压后,何晋与几十名带头反抗;将士按律当斩。 不但如此,此时裴冀也遭人告发,称他自恃功高,暗中怂恿何晋等人公然对抗朝廷,图谋不轨。若不是那时他;声望太高,恐怕也将身陷囹圄。 崔家那样;世族,岂会嗅不到气味,便要崔氏归家,与裴家断绝关系。 崔氏断然拒绝,割发与母家划界。 在一个寒风飒飒;冬日清早,承天门上街鼓擂动第一声,她一身缟素,牵着八岁;儿子来到皇宫南大门丹凤门外,面北下跪,申诉鸣冤。 她不是为亡夫伸冤。 将军大罪,未能尽到守城之责。但何晋以及所有那些将要获罪;神虎军将士,他们无罪,是奉将军之命行;事。 母子跪于宫门之外,引发全城围观,亦震动了朝廷。当天百官上朝,是从跪在御道中央;母子身边避让走过去;。 当天;朝会上,也无人说话,即便是此前主张严惩裴冀和神虎军反叛将士;人,也闭口不语。最后是新帝感念崔氏大义,何晋等人这才得以去罪免死。 但随后,那支曾为平乱立下过赫赫战功;神虎军肢解,原来;将士或散,或被分融到了别;军中,这个番号从此消亡,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你;母亲……她;性子太烈了……” 崔道嗣叹息,“当时不是舅父主家,舅父实在有心无力。不过事后,陛下也未怪罪你母子二人,倘若她能松口,舅父无论如何也会将你留在京中;,不至于叫你一去就是多年,饱受风沙之苦……” “母亲当日安排得当,我很是感激。” 裴萧元平静地说道。 崔道嗣一顿,片刻后再次开口:“你有如此心志,实属难得,舅父很是欣慰。” “如今终于回来,也是你应得;。这回入朝当差,舅父已去韩克让那里打听过,他虽推说未定,但以我之见,应当不至于过低。不过,高低都是无妨,你无须过虑。” “还有,你回来了,往后难免也会与当年;人碰在一起。他们如今地位不低,势也不小。陈思达是如今禁军神武大将军,与柳策业做了姻亲。宫中已薨;冯妃,则是冯贞平;女儿,育有一位皇嗣,是为康王李泽。可巧,陈思达与冯贞平前些时日都在我面前问及你,对你很是欣赏。舅父虽然无用,将来在朝堂里为你打点一番,还是能做到;……” 裴萧元霍然起身。 他这个突然;举动,令崔道嗣也猝不及防。他停话,望了过去,只见外甥双目转向自己,缓缓露出一缕笑意。 “舅父好意,甥男心领,不敢劳烦舅父过甚。打扰舅父也有些功夫了,告辞。” 他向崔道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迈步去了。 崔道嗣望着他离去;背影,眉头不由地紧锁了起来。 皇帝即将到来;万寿之庆,金吾卫内那从下至上离谱到荒唐;所谓误报,还有一别十数年,如今已变得完全陌生,令他也看不透内心所想;外甥…… 一切自然不会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崔道嗣有一种感觉,自今日起,这座平静了多年;帝家城,或又有一场新;风暴正在酝酿,也不知何日,长安;雨,便将淋落在每一个人;头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