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还活着,但所有人都更希望他干脆直接死了。 他的状况并不乐观,从腹部以下都卷入尸墙,他虽然处在较为靠上的位置,但在他的上面至少还有四人卷在一起。 亚恒德里尝试着想要将他拉出来,可事实是,除非拦腰将他斩断,不然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就这样把他拖拽出来。 在他的上面的人还活着,即便是场面惨烈,他们也还活着,挣扎着,哀求着,希望有人能救他们出去。 在班斯法瑟.贝特骑士离开的时间里,已经死去了很多人,有的是因为挤压窒息,有的是因为伤势过重,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人还活着了,但在外侧的人最上方的人,仍然有幸运儿存活。 因痛苦而绝望的哀嚎声,因窒息而死亡的叹息声,一张张绝望悲痛的面孔扭曲,一个个渐渐失去知觉的手臂无力的挥动,人们在死去,生命在流逝,而他们无能为力。 亚恒德里在哭泣,他一遍一遍安抚着路易,骑士们也在尽力的分开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人们,可那不止是四个,而是那四人与十几个人扭在一起无法动弹,除非他们将上面的人当场撕成碎片大卸八块,不然绝不可能将任何一人从那里面拖出来。 詹姆士.伯特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等场面,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迷茫,绝望,更多的是无措。 路易的声音颤抖,抹去面上的泪花,挣扎着想要从哪里挣脱出来,抽咽着哭诉; “我害怕。” 詹姆士.伯特紧紧攥住了拳头,满脸惊恐,他大步上前,抓住路易的手,轻声安慰; “别怕,我们会救你出去,一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上面所有的人,将他们粗暴的不择手段的拽出来,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纽带切碎,唯有这样才有可能救出路易。 在他身侧的人哀嚎着绝望的尖叫着,救救我,不要放弃我,我还想回家!求饶与哭泣声连绵不绝,詹姆士.伯特骑士愣住了,他们都愣住了。 该怎么做?他们努力的拉扯,施救,换来的只是惨叫与疯狂,可谁都无法挥起刀,宰杀那些无辜的人,杀死那些手无寸铁需要帮助,别人的孩子,父母,妻子,家人。 这不是战争,没有对错,没有正义,也没有命令与荣誉,这是一场灾难,一场死亡的盛宴。 每个人的本能都在促使他们拼命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努力扭动着挣扎着证明他们还活着,因为他们担心,一但自己不在挣扎扭动,那么就会被误认为是尸体,被无情的拖拽,拉扯,切碎。 “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是路易的声音,他与亚恒德里对视,满眼的绝望击碎了他的心,路易看着他发愣的神情,声音顿了顿,轻轻的,像是鸟儿掠过水面,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亚恒德里崩溃了,他跪在地上牵着路易的手嚎啕大哭,因为他知道他来不及去救路易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面对这样绝望的事实。 路易想说,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可他很怕,他说不出口,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亚恒德里说,但他不想让亚恒德里看着他死去,仿佛开口就是告别,因此一句也说不出来。 班斯法瑟.贝特骑士回来了,詹姆士.伯特拨开人群,他满眼欣喜,像是看到了希望。 他急迫的冲过去,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想听班斯法瑟.贝特骑士说,救你想救的,又或者别的什么办法。 可班斯法瑟.贝特骑士却只是草草扫视过那面肉墙,就别开了视线,再也没有一点落在路易的身上。 他看到了,詹姆士.伯特看到班斯法瑟.贝特骑士的表情明显顿了顿,他的神情慌张,躲闪,他再一次选择逃走。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这一刻崩裂了,当詹姆士.伯特回过身,再一次看向那面哀嚎祈求的墙壁,他看着路易那年轻本应充满朝气与笑容的面,突然想到,如果爱丽丝.莉塔莎在这,她会怎么做?如果是文森特,他们又会怎么做? 然后他想到了,那个答案。 他拨开亚恒德里,轻声呢喃着,但却不是说给任何人听,而是说给自己的。 “别担心,一切都还来得及,别担心我会救你出来,别担心,你还不会死,别担心,这是正确的。” 他扬起斧头,狠狠落下,砸在路易上方的躯体上,惨叫,哀嚎,他活生生的肢解了那些仍旧活着的人。 所有人都楞在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然而当詹姆士.伯特终于砍碎了一个人的头,将他的半截身子拖出来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因为那人从腹部以下整个身子都扭转了过去,是的在詹姆士.伯特挥舞斧刃劈死他的时候他还活着,但他必死无疑。 詹姆士.伯特将那人拖出来,那人已经死了,于是他对着其他人指着那完全扭转过去的身子,眼里满是癫狂,更多的是兴奋,他大喊着; “看,这家伙早就没救了,我们不能等着这些家伙们自己死去,发发善心,救救我们自己人。” 死人是不会尖叫,死人是不会在感受到痛的,他们可以奋力拉扯,全然不顾尸体是否还会发出惨叫,场面一度失控。 路易吓坏了,他紧紧抓着詹姆士.伯特的手臂,哀求着; “不,不要这么做,为了我不值得,不值得!” 可没人听他在说些什么,所有人都疯了,像是一度陷入狂欢的野兽,他们拉扯着人群,在哀嚎声中怒吼,用一半的牺牲,去救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