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骤然变得冷冷清清,心情仿佛跌入低谷。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夜幕将至,我筋疲力尽,看着星空依稀掩去白昼,夜伴随着寒冷渐渐袭来,这使我清晰地感受到我所习惯生存的时空即将过去,无尽的黑夜能够令逝去的一切得以藏匿。 手机不断传来凯瑟琳的音讯,问我是不是安全到家了,我该如何回答她呢,一直在走路,却不是回家的路。散漫的风在我耳边盘旋,像在野外,潮湿且带着腥气,空中逐渐飘起了无序的雨点,不知何时漫天繁星已化作灰蒙蒙的雾雨,幸好身边还带着一把阳伞,我解下头带,松开头发,打起伞,顿时被风雨裹住身体,那阴森的感觉直往心里钻。 好冷啊,就像是到了冬天,细雨在路灯的映照下纷纷扬扬,透过洁白的伞宛如飘舞的雪花,湿润了头发和衣裙。听人说,这是天文异象的前兆,当气候由极热过渡至极寒,变化也才刚刚开始,最近更有传闻说灾星马上降临,政府束手无策,而官方媒体则广泛报道了即将出现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彗星奇观。 我驻足在路边的灯箱旁,收起伞,雨不大了,我却冷得无力行走,车辆在远处匆匆而过,湿滑的路面上没有行人,我孤零零地看着手表,时间是二十三点。这是第一个让我依旧不想回家的夜晚,我打着哆嗦望着路灯照耀不见的黑夜发呆,心里虽然害怕却不得不静静待着,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不禁在想,即使公园建设好了,依然会有这样僻静的地方,所不同的只是完善的公共体系和安全监测,就像我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不愿拨通手里的电话,又有谁会知道我在哪里呢…… 吧嗒,吧嗒,轻缓走上几步,鞋子拍打着雨水却如钟声般响亮,我重新打开伞伫立着,忽然间很想找个依靠。寂静的四周阴冷昏暗,被灯光笼罩的树木湿淋淋的,就连呼吸也仿佛被雨水打湿了,我深深喘了口气,总觉得呼吸声异常的沉重,那缓慢吞吐的气息在寒冷之中暗暗打着冷颤,仿佛回响在我的耳边蜷缩在我的眼前。 我轻柔地转过身,雨水在阴暗的墙角反射着路灯的余光,伞的边缘遮住了坐在墙脚的半个身体,我震惊得感到窒息,伞顺着滑动的手指不由向上翘起,那隐藏在黑夜里的身形终于不再是背影,他苍白的面孔沉沉地靠在墙上,眼神冰冷喘着粗气,蜷起的膝盖上垂着一只发红的手,另只手正缓慢伸进裤子口袋,仿佛完全不曾注意他人的存在。 我以为……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家了。我无法再向他走近,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冷漠而专注的神情告诉我,即使我和他离得很远,也会像现在一样,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我突然很想走了,移步侧身,发现他从口袋里取出的东西是一块饼干似的面团,他弯腰低头啃了一口,然后很艰辛地咀嚼着吞咽着,完全比他行走数十英里还要费力,他轻微地抽搐着,终于吃完了第一口,却再也无意下咽了,他沉闷地把那颗面团丢进了泥水,而后便又不做声了,惟有呼吸还在加重。 我……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心被刺伤,眼泪涌在心口,像雨滴一样慢慢地渗透,凭着一股熟悉却不曾有过的勇气静静向他走去,直到他如条件反射般仰起受惊的面孔,我轻手按住他肩膀,已经蹲在了他身旁,他动荡的眼神在看清我之后猛然变得沉寂了。 “你饿了吗……跟我来吧。”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神色惊恐,目光微弱地颤抖,我不知是什么胆量能够让我和他相对,我安然松手,转身站起来。夜晚的灯光那么明亮,细微的雨声掩住了呼吸,清新而安谧,我回过头,他神情恍惚僵坐着,仅仅只是看着我。 “来啊……” 我露出微笑,声音暖得像在心里流淌,渐渐的,用尽了全身热量维持着笑颜,深入心底而不能息止。我转回身来,慢步向前,轻旋着伞,不久背后响起了落足之声,听那踏雨的脚步,虽然沉冷,但却安稳,知道他跟着我,我终于可以安心走上回家的路。 漫长的夜,绵绵的雨,寒冽的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一直在寻找的其实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