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沈幽絮看沈小小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换下她扳动木桨,对着夕阳划去。太湖西岸也十分绵长,未必能找到叠翠山庄,但无论如何,顺着一个方向划去,总能找到岸边。 不多时,太阳下山了,但天朗气清,月亮十分明亮,倒也不至过于昏暗。 划至半夜,沈幽絮也有些累了,换王连依继续划。 快天亮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本已困极而眠的沈幽絮和沈小小登时醒过来,异口同声道:“好香啊!”抬眼望去,却见眼前是一片花丛,满是红白缤纷的花朵,有兰花、牡丹、樱花、山茶……清风拂过,花香怡人,唯不见房屋。 沈幽絮道:“王大哥,昨日你诗兴大发,眼前的情形,你当以何诗和之?”王连依停下桨,沉吟许久,古往今来描述花的诗句数不胜数,多为一种花,如桃花、杏花、梨花之类的,若真描写这花团锦簇的,一时想不起来。 沈幽絮道:“古人多歌以咏志,每种花皆有其含义,这般遍地是花的诗歌,确实不多。”王连依听她说起“遍地是花”,忽的想起一首《遍地花》,当即诵道:“甚芳菲、绣得成团,砌合出、韶华好处。暖风前、一笑盈盈,吐檀心、向谁分付。莫与他、西子精神,不枉了、东君雨露。” 这首诗的做着乃是北宋哲宗年间的毛滂,苏轼曾加荐举,晚年与蔡京亦有交往。官至祠部员外郎、知秀州,一生仕途失意。其词清圆明润、自然深挚、秀雅飘逸。 沈幽絮笑道:“也难为王大哥了,竟能想到如此一首好词。我也想到一首。”王连依道:“哪首?” 沈幽絮起身站在船头,道:“池水初生盖玉沙,雨余碧草卧堤斜。日摇波影缠桥柱,绣出栾枝遍地花。” 这是杨万里《新晴西园散步之四》,新晴,雨余,遍地花皆与眼前之景遥相呼应。王连依赞道:“真绝妙好辞。” 沈幽絮四下张望,眉头渐渐锁紧,道:“此处应该是叠翠山庄不假,但这般鲜花满园,根本没有上岛之处。”沈小小道:“这不都是在岸边吗?跳上去就好了。” 王连依道:“这些都是陆生之花,它们的下面必然是陆地,但这般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纵使武功再高,这般强行闯过去,必会被划得遍体鳞伤。若其中有玫瑰、芦荟这些带刺的花,更是难以闯过。” 沈幽絮道:“若是其中夹杂着有毒的的花,只要有一两朵,也有可能要人命。” 王连依点点头,看船已不知不觉划入层层花海之中,登时停下道:“此处四面八方应当是太湖一片群岛屿,到处都是花朵,叠翠山庄就在其中一座或几座岛屿上。我等不识水路,这般贸然乱闯,只会迷失在这片花海中。” 沈幽絮道:“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简单。”说着指着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道:“跟着太阳走,迟早能找到。” 王连依点点头。沈幽絮道:“你划了半夜,肯定累了,先吃点东西,换小小来划。” 三人在船上吃了干粮,换沈小小划船。 王连依忙了一晚,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浑身热的冒汗,登时醒过来,看已经换了沈幽絮划船。王连依感觉腹中饥渴,道:“应该是中午了吧。” 沈幽絮一听,只吓得大惊失色,道:“糟糕!我只顾着划船忘了!”王连依道:“什么?”沈幽絮道:“天已正午,太阳在南,我们现在不是向西,而是向北。” 王连依登时醒悟,道:“这可糟了!划船不比骑马,速度很慢,若一直跟着太阳,只会原地打转。” 沈小小这才明白二人为何连呼糟糕。 沈幽絮也停下划桨,坐在船头,愁眉紧锁。 王连依看她做事素来游刃有余,此时却神色凝重,满面愁容。思量了一会儿,起身四望,在每一片花上都凝神观察,之后又转向另一边。 雨过天晴,天气很快就热了起来,尤其是过了正午。船上无处遮阴,太阳直接暴晒之下,很快就汗流浃背,将薄薄的衣衫全部沾湿。 三人想着不过一日之程,只带了极少的水和干粮。若今日找不到叠翠山庄或是离开此处返回返回岸边,他们只能饿肚子了。 沈幽絮看了半晌,又划桨漂了一会儿,这才停下,复又返回坐在穿透,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王连依道:“什么奇怪?” 沈幽絮道:“一般而言,这么大片的花海,纵是熟知水路之人,也难以分辨。所以主人为了找到回去之路,必然会在各处留下暗号,就像《水浒传》中,祝家庄一样,‘遇见白杨树,能出盘陀路,见树向右转,宽窄都莫顾。’我刚刚四下观察了这些花,全然杂乱无章,没有一种花似是可以指路的。” 沈小小道:“有没有可能不是在这花上面,可能……可能……”她四下张望,发现除了各种各样的花,只有船下的湖水了。 王连依道:“船上太阳暴晒,不多时便会脱水而死,不如先上岸。” 沈幽絮点点头,撑船靠近一座小岛。王连依双掌如刀,辣手摧花,将眼前的花从根斩断。跳上小岛,将花连着茎,全部丢入湖中。又复上前,如此施为,开拓出够三人呆的地方,却见百花之后,竟有一株矮树,粗壮如榕,垂绦如柳,不知是什么树。 树的另一边也是一片花朵,约莫三五步便到了岸边。这只是个极小的礁岛。 三人均疲累不堪,靠在树下,把仅有的干粮和水分用了。沈小小疲极而眠。王连依和沈幽絮凝思出路。 想了半天,二人不约而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