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在外面心急如焚。 既担忧机械小鸟, 也焦心他的主人。 要知道,现在的家用机器人都极其仿真,通常内部配备了纳米材料的“消化腔”。 当吞下人类食物后, 可以由腹腔内安装的厨余粉碎机处理,再找个没人的时间,没人的地方, 把盆腔里的黑水箱拿出来, 倒入马桶, 冲洗干净。 这么一来,便能最大限度模拟真人进食,给消费者和用户制造沉浸感。 所以, AI从不阻止主人给机械小鸟喂饭。 吃小牛肉, 喝小牛奶, 并不会给塑料肠道造成负担,AI自己也经常往储存腔塞棉花糖,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 100%超浓缩的信息素提取液, 它没那么容易降解哇! 未经稀释,一股脑倒进嘴里, 机械小鸟的肠道传感器都要被腐蚀了吧? AI惊恐地想象着小鸟水箱穿孔, 各种乱七八糟污液黏着一地,涓涓流入主人的下沉式浴池。 它要不要先打开排污管道…… 诶, 等等? 主人是腐烂种人鱼, 说不定还会狂喜?! AI立即把排污的事抛到脑后, 一本正经拆掉钳子小手, 换成钻头手, 嗡嗡嗡嗡嗡, 在铜门上钻了个针眼大的孔, 凑上去摄像头—— 机械小鸟还站在原地。 之前战斗破损的义肢,被便宜塑料膜裹了几圈,显得粗糙而破烂。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回来的,或许又走了水道,塑料膜刮破一处,电线和水珠争先恐后从那里挤出来,像钻出伤口的病态血肉,惨然无声地晃动着。 “我想问你……第三个问题。” 头顶的无主灯闪了闪,昏惑的光线倾撒而下,隐约可见他脸上一抹薄凉与绝望。 然而郁沉看不见。 郁沉只能听到他陡然加速的心跳声,那并不是往日里怦然的心动,而是单纯残酷的,在极端过量药物作用下的副作用。 郁沉的心抽痛着绞紧。 我慌溃的小流浪…… 郁沉扶起池壁,就要大步走上前去抱他,然而那只失常的小鸟,忽然弄出了点诡异声响。 “咔哒咔哒,咔哒。”很清脆,像无数粒子在碰撞。 “……好听吗?”白翎轻轻问。 郁沉心头一震,隐约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确认:“你拿着什么?” “都是A性素……我买了三大瓶,专门为了对付你,”白翎垂着睫毛,干枯的唇角却溢出一抹堪称胜利的笑: “我打不过你,但能打得过自己。你多前往走一步,我就多吃一颗。” 有那十倍浓缩液在身体里,白翎现在就是时刻能引爆的炸弹。 而每一颗人工A性素,则是炸弹的引线。 白翎已经吃了一颗,相当于点燃一根线,如果他再继续吃下去,后果的严重性将呈几何倍爆炸—— 他可能会成为疯疯癫癫的信息素奴隶,一辈子失去自我,依附alpha信息素活着。 那是郁沉最无法见证的结果。 郁沉一向平稳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孩子,不要做冲动的事。我会待在这里不动,任你处置。” 这实在是太过纵容的话。 如果之前的白翎听到,可能会觉得他温柔,良善,富有同情心。 可当一切赤.裸裸地摊开摆在眼前,白翎只觉得他伪善。 False God,伪神——那些人骂得真不错。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白翎机械式重复着。 郁沉站在水中,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将他定在原地。冰块浮动,刺痛得撞击他的小腿,让他恍然感觉自己身在地狱底层,被无数锁链所缚。 最终,他抬起无焦距的眸子,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缓声说:“你问。” 白翎却沉默了。 他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明知往前踏一步就是解脱。当海风拂过脸颊,他却踏不出仅存的那只脚。 他甚至开始怀疑,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重生以来的这短短两个星期,会不会只是自己“死前一瞬”?是回顾人生跑马灯时,肾上腺素与大脑联袂出演的一出骗局,是他最后一抹念头, 或许在那一秒的遗憾里,时间被无限延长了…… 所以,会不会……他问出了问题,面前这个完美到不真实的男人,就会消失。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