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有流沙像瀑布一样从我们身后倾泻,堵住了我们来时的路。 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可能,只能继续往下走。 下落的沙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们集体往前走开几步躲避蔓延过来的沙子,这几步路的距离,让我看那个疯子看得更清楚,他的血还没有完全凝固,脖子、胸口都还有血不停冒出来,腐朽的味道一入鼻,我的太阳穴像是在被尖锥扎,紧接着,胃开始痉挛。 流沙蔓延的速度非常快,我们被迫不断往墓室中那条黑暗的通道靠近。 忽然一道黑线带着冷风从通道中蹿出,从我耳边擦过,速度快到我什么都来不及看清。紧接着我的肩头一凉,几秒后,疼痛开始大面积铺散开,传到指尖,我低头去看,有一支极细的箭穿进了我的左肩。 我心跳一滞,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见别人的血和见自己的血完全不同,那一瞬间我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凉了。 严与敬眼疾手快把我拖远,所有人都往两边散开。细箭越来越多,没有规则的从各个方向蹿出来。现在的我们,一边是万箭齐发,一边是不断灌进来的流沙,进退两难。 究竟是什么机关,几百年后释放出来的力量之大依然可以贯穿人的身体? 我们现在只能等这些细箭消耗完。幸运的是机关作用的时间有限,大约半个小时,不再有箭头蹿出,流沙也随之停止。可这半小时,对我来说像是没有尽头,因为伤口太疼太疼了。 这座墓穴,进来的路坦坦荡荡,出去的路却危机四伏。 这疼痛让我异常清醒,可我却希望它再痛一些,痛到可以让我昏过去才好。我的身体同样因为高度紧张而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稍微扯到伤口就钻心的疼。其他人来查看我的伤口,顾不上太多了,严与敬用匕首划开我的衣服,伊卆、尹程、慕连已经在翻找急救药物。姜介说,现在整根箭已经全部没入我肩头,我的背上已经露出了半个箭头,如果从从正面拔出来会造成更大面积的创伤,现在只能从背后拔出来。 “但箭头露出的还不够多。”严与敬说道。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忍。 也就是说,现在需要动手让箭彻底穿透肩头,箭头全部露出才更好处理。不用想也知道会比现在还要加倍的疼,但我明白他们想冒这个险,是因为绝对不能留一个生了锈的铁箭在皮肤里。这时候挂在脸上的冷汗有几滴流进眼睛,让眼睛加倍发酸。从前我不敢想自己会受这样的伤,但是现在,这伤口已经在我身上,我只好告诉自己,坚持一下都会过去。 “拔吧。”我干脆闭上眼睛,“能不能拜托你们……” “放心,没事的。”慕连回复我道。 同时伊卆把针、药、绷带都拿了过来,慕连说他会给我缝合伤口:“我的速度会很快,但现在没有麻药,等下消毒的时候,你大概会比现在还要疼上千百倍,不过好消息是,那时候,针扎的感觉和这贯穿伤的疼痛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疼得再也说不出话,严与敬帮我靠住在墙边上,一只手覆在我没受伤的肩上,另一只手扶住我的头。越过严与敬的肩头,我看见其他人站在一旁,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我还看到……那疯子的鲜血已经将要蔓延到遍地枯骨中去。 死亡与我的距离,原来这么近。 “对不起。”我听见严与敬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无法聚焦到一起。 这声对不起像是带着回声从遥远空旷的地方传来,到我耳朵里只剩下模模糊糊的音调,感觉不真实。我的头被轻缓地往前送,直到靠上了他结实温暖的肩膀。 好像……也没有特别怕了。 “严与敬。”我看见他抬起的手,叫了他一声。 “我在。” “你一直在找我吗?是我吗?” “是。”严与敬动手,从正面把箭尾又压进我肩头几分,这需要很精确、很大的力道,而且和直接用刀刺伤人本质上没有太大差别,都是把刀尖送进骨肉里……我的背上也传来皮肤破裂的疼痛感,他扶着我的肩的手也更用力了些,没等我再过多感受其他,我就觉得有个冰冷的东西从我肩头迅速穿过。 我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 我开始窒息。 血不断从伤口流出,可双手却越来越冷。 还没有结束,慕连还要帮我处理伤口。无法发泄的痛苦,让我的右手用尽了力气抓着自己的腿,但却有另一只手,用我无法抵抗的力量撑开我的手掌,叫我去抓住它。 严与敬,谢谢你。 我紧闭双眼,紧接着伤口被消毒,是一种带有灼烧感的疼痛。我开始不清醒,而严与敬的怀抱坚强有力,卸去我所有的挣扎。 就这样昏天黑地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时睡时醒,最后疼痛感消退了不少。清醒些后我发现我还是以同样的姿势靠在严与敬怀里。 我对自己的心事,从不表明、从不回应、从不直接面对,而严与敬似乎也全然不知,或者他表现得全然不知。但他桩桩件件的付出却让我无法忽略无法避开,危难时刻他伸出的手、黑夜与他里的对话、烦心时他送来的宽慰,这些事情可以是任何人来帮我,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是他。 “严与敬……”我真的好想好想,把一切脱口而出。 “再睡一会吧。” 已经这么久了,这份感情,没有丝毫的冷却。 可他,会为我停一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