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头都要打招呼,说白了跟京市大妈的公园相亲角也没区别。 何瑜从小教他,面善心狠,沈弗峥有些愧意,三十年了,学不来十成十。 碰见蒋骓带着女朋友小鱼过来,身旁还有那位蒋小姐,跟沈家结亲是大喜事,嫁给沈弗良却是个噩耗,离上回在沈家见,不到两个月,这位蒋小姐眼见着憔悴不少。 小鱼是个喜鹊样儿的人物,叽叽喳喳老半天,蒋小姐也只是勉力笑了一下。 “四哥,你不知道,我刚才出了一个好大的糗刚刚见到沈爷爷,我特别紧张,他忽然说女孩子抽烟不好啊,我心想我不抽烟啊我还以为蒋骓不想娶我,背地里造谣说我坏话呢” 蒋骓立马撇清“我可没啊,你少赖我”说着捏她脸上的一点婴儿肥,嫌弃道,“你可真丢人啊虞曦多大了,兜里还放擦炮,还被我外公误当成烟盒了。” “我哪知道不是你说你二哥家有个小男孩儿也过来吗我想着” 小鱼嚷着,猛一下捂住嘴,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歉意看着蒋小姐。 蒋骓也露出头疼的样子。 沈弗峥淡淡笑了一下,缓解气氛“你们玩儿,我出去抽根烟。” 蒋小姐抿着唇回头目送他。 这人气质冷,得衬霜雪,更孤高出尘了。 昌平园开戏的第二天,人通常比第一天多,那些生脸也不必一一认识,各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也塞过来玩,凑个热闹,开个眼界,真认起来也费劲。 这两天旁巍都没过来。 彭东琳沈弗峥倒是打过一次照面,身后跟着的保姆抱着穿粉袄的小姑娘,萍萍扭过身子甜甜喊他。 “沈叔叔。” 彭东琳便看过来,她受西式教育,又一贯是铁娘子做派,气势压人,皮笑肉不笑地动了一下嘴角“真没想到,沈先生这么讨小孩子喜欢。” 沈弗峥手上带着黑色的羊皮手套,他走近,自然地脱出右手,用温热的手指拨了拨萍萍被风吹乱的细软刘海,没看旁边的女人,只淡声回着“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要真心对她好,她就很容易有好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园子里三餐都有安排,冷餐热食,厨子都能做,戏到晚上还有一场。沈弗峥很忙,打招呼的,搭话的,仿佛应付不完。 天黑得早,刚出饭厅,又遇到那家园林私房菜的老板。 对方点到为止地探听了一句“我那鱼缸沈四公子现在还瞧不瞧得上我是真心想送啊,难得见你喜欢。” 他这几天忙成这样,却没有一天不在想钟弥,半分刻意没有,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拐弯抹角地提起有关她的事来,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他脸上的笑容很淡很不费力,无任何错漏,一眼就叫人能看出这是沈弗峥。 答的话也很四两拨千斤。 “留着吧,也难得您真心想送,哪天好日子,我派人去取。” 脱了身,夜深人静,他听着杳杳传来的戏曲声,寻声而去,晚上换了花样,水榭上搭的戏台唱一出胭脂宝褶,水面寒气化作烟波,森森渺渺,同夜色纠缠,台下没几个人。 沈弗峥斜依在临水走廊的朱红柱子旁,周遭无人,他低头,取火点烟,隔着第一缕逸散出的泠泠烟雾,远远瞧台上一张花旦面孔。 一时出神,那张脸就变了。 变成钟弥在馥华堂拍杂志那天的样子,闭着眼睛,桃红眼线勾得清冷冶艳,美得动魄惊心。 她不知道,那时候他就在看她。 水榭的射灯投来放大的戏影,拂过白纸似的廊壁,他站其间,一双静然眼瞳,被照得时明时暗,明时如平湖浮光,暗时又似深涧积雪。 很长一段时间里,光一分分缄暗,雪一寸寸消融,周而复始。 旁巍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沈弗峥接起,呛风,轻咳了一声。 “又在抽烟” 沈弗峥手伸出栏杆外,食指曲着,朝湖面弹了弹烟灰,目光朝廊走一侧看去,以为旁巍过来了,但没寻到人影。 “你怎么知道的” 旁巍说他每年看戏的时候最爱抽烟,看不惯这种生生死死,情情爱爱的调调,也烦来来往往,没完没了的交际,最常用的理由就是出去抽根烟。 好友打趣结束,切进了正题。 “这两天忙昏头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沈弗峥问什么事。 旁巍说起因经过“沛山前几天也下雪了,我投的那部片子在沛山取景,好像是现场威亚出了事故,靳月跟我视频,我见着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