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上前敲门,不一会儿,脚步声从院内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穿着短打麻衣草鞋的男子探出头来。
“你们找谁?”男子疑惑的看着门外这三张陌生面孔。
文卿回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是巷尾,只有面前这一家住户,左右两旁的邻居家院墙残破不堪,早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确定周围环境安全,文卿这才对那男子轻声说:“天王盖地虎。”
男子浑浊的眼“唰”的一亮,黝黑的面庞瞬间涌起一抹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谨慎的试探着回:“宝塔镇河妖?”
文卿微笑点头,抬起手飞快行了一个徐家军的军礼。
门前男子激动的抬眼看向徐月三人,“是道友啊,快快请进!”
他一边让开门的位置请三人进门,一边谨慎的看着周围的情况,直到人都进了院子,迅速把房门关上,转身来到三人面前,兴奋问道:
“俺叫山子,大高山的山,不知三位道友从哪儿来?如何称呼?”
问着,冲屋内探出头来的一双妻儿招招手,屋内的年轻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男孩拿了板凳出来,请徐月三人坐下。
妇人叮嘱儿子不要调皮,起身到用茅草搭的简陋厨房里,生火热水准备给客人弄点喝的。
徐月给文卿递了个眼神,文卿会意,起身去到厨房里,拦下了忙碌的妇人,“小嫂子您别动,我们就是过来坐坐。”
徐月这边,则对山子开口介绍:“我叫徐幼娘,旁边那是文卿道友,身前这是我哥哥徐大郎,我们从涿县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想过来找道友你了解一下易县的情况,不知道方便吗?”
说完话,徐月看着面前这个黝黑男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哥哥的真实身份。
山子确实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徐家军首领,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不可能会遇到首领。
但徐这个姓氏在徐家军中却很有分量,是以山子猜测,面前这对兄妹,在徐家军中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山子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方便。
“两位道友想知道什么?”山子忐忑问。
徐月先扫了一眼眼前这个破旧狭小的院落,还有厨房里正准备生火但被文卿拦下来的年轻夫人,关心问:
“你们还没吃早饭吗?”
年轻妇人有些尴尬的小声回,“这正要做呢,天还早,我们吃得比较晚。”
说着话,眼神不自觉瞥向身旁盖着木板的米缸,里面早已经空了。
山子儿子无意识舔了舔嘴角,小手摸了摸肚子,这里也空荡荡的。
徐月看向山子,山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家妻儿并不知晓自己在为徐家军办事。
徐月了然一笑,对文卿说:“我想吃刚刚来时路上那家包子铺里的包子,要肉的。”
“你个路痴应该不记得路了吧,麻烦嫂子你们带他出去买点回来。”
山子儿子听见肉包子这几个字,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火热的盯着文卿,因为瘦小而显得格外大的眼里盛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山子媳妇无措的看了山子一眼,见丈夫点头,这才叫上儿子,领文卿出门去。
“包子铺在正街那边,文老爷您随我来,我带您过去。”
“嫂子客气了,您叫我文卿就好,我不过是个戏班子的班主,当不得什么老爷。”
文卿解释的声音逐渐远去,听着外头没了动静,徐月这才疑惑问:
“我看城里挺热闹的,城外也有这么多人在做工,山子你有盘炕的手艺,出门做工应该挺容易,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山子还以为徐月要问自己易县的县令是谁,城内官兵们又有什么动向这类的问题来着。
却没想到,第一个问的居然是自己的生活状况,着实是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见到徐月在耐心的等自己答复,山子惨澹一笑,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城里是挺热闹的,人多了,钱也比从前好挣,可今年征的徭役却比往年多,各种税交了一波又一波,从年前到现在,不到三个月,就交了一次安冬税,两次路税,还有一次丁税。”
“一次交一百钱到三百钱不等,这么一弄下来,去年家里存下的进项就都交完了。”
“上个月县令说要征劳夫到矿山开石灰石矿,我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还跟我乡下弟兄借了一百多钱去垫了矿役,好不容易才留下来......”
山子看向城中正街方向,欢快的喧闹声从那边传来,却与他们这些住在巷子里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外头来的人只看得见这座城池的繁荣,却不知道这样的繁荣是建立在多数人的痛苦之上。”
山子皱着眉头担忧道:“咱们火炕帮不少弟兄凑不来钱,只能被带到矿山去,听说前几日矿山出了事,也不知道弟兄们有没有事。”
说到这,山子用手捂了捂脸,把头埋下,羡慕道:
“要不是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我都想跟道友你们一块儿去幽州......听说咱们徐家军只收农税和商税,不征徭役,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