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木门被轻轻推开,披头散发的徐二娘罩着已经脏成米白色的白袍,微抬着头,步调优雅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们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我妹妹休息。”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还有最不善的眼神,缓缓警告道。
说完,合上木门,冲他们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又轻声说了一句:
“你们做的狼肉真是太难吃了。”
而后便往村后的小溪走了过去。
六子等人站在原地,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追踪不到,这才悻悻收回目光。
十几个大小汉子默默闭了嘴,有的红了耳尖,有的不自在的挠头,还有的开始轻手轻脚的干活。
六子更是直接把担子挑到远一点的地方,免得吵到屋里睡觉的人。
等等!
刚刚那个“恩公娘子”说了什么来着,别吵到她妹妹休息——
她妹妹是谁?
谁是她妹妹?
她哪来的妹妹!
六子腾的站了起来,震惊道:“咱们恩公是个姑娘?!”
余铁柱等人齐齐瞪着他,又小心的看看小溪的方向,六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
几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说起了恩公性别为女的事,先是吃惊,而后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露出好厉害的敬佩神情。
“北边这么乱,想必是恩公两个女子出行不便这才做了男子装扮。”
“若是这样,你我就更要注意了,一会儿等恩公醒来,问问恩公要去哪儿,咱们先把恩公护送到了再说其他。”
余铁柱看着众人,“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皆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于是,原本准备等徐月睡醒后谢过恩就出发的余铁柱等人,就都留了下来,削皮的继续削皮,熏肉的继续熏肉,打算把这几头狼身上扒下来的东西都给徐月姐妹两个留着。
随她们是卖掉也好,自用也好,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只是帮忙处理一下而已。
徐二娘循着马儿被推拽的痕迹来到了一条废弃多年、荒草丛生的小溪边。
岸边的草有踩踏的痕迹,应该是余铁柱几人过来打水时留下的。
徐二娘往上游走了二三十步的样子,就见到了她家马儿残存的尸骨。
北地的狼果然凶勐,马儿被吃得精光,只剩下一副骨架,蚊虫围在上面,嗡嗡嗡的争抢着骨架上粘连的最后一层肉膜。
她们家也是穷过来的,一匹马的价值有多高徐二娘心里非常清楚,昨夜损失惨重。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十分肉疼。
“罢了,就让它融入自然,自行消散吧。”徐二娘非常光棍的拍拍衣裳,转身回到溪边把自己收拾干净。
等她回到房前时,徐月已经醒来了,正蹲在火堆前,被余铁柱等人围着叫恩公。
狼肉是炖熟了,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碗,只有徐二娘先前吃过。
见到姐姐回来,徐月招呼她过来一起坐着再吃点。
“不要,这肉难吃,我自己去煮点粥就好。”徐二娘直接拒绝,嫌弃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掩饰。
余铁柱等人尴尬得只能赔笑,倒没有一人为此感到生气,似乎长得好看的姑娘脾气怪一点,是应该的。
徐月无奈的耸耸肩,起身跟着姐姐回到屋内,掏出了营养奶粉,
“那你先喝一碗牛奶,我出去同他们说说话,看看他们有没有阿爹阿娘她们的消息。”
大家说好了到居庸县汇合,但现在徐月已经走晕了方向,还得靠余铁柱他们帮忙指路。
徐二娘颔首,“睡了一觉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
徐月瞄了眼姐姐还平坦的小腹,表示自己不能放心。
徐二娘羊装要打人的模样,徐月这才退出屋子,同余铁柱等人一起吃饭。
饭前,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徐月这才知道,这伙人居然是火炕帮的弟子!
这可真是巧了!
徐月一家搬到渔阳这么多年,也随之断了和火炕帮的消息。
因为河间郡和渔阳郡离得近,两地交流非常多,火炕的技术早就被渔阳本地人给学到了。
是以,在渔阳地界上,几乎看不到火炕帮的弟子。
她还以为自家当初建立起的这个不正规帮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声灭迹,没想到,他们都发展到边郡来了。
徐月很惊喜,但并没有和余铁柱等人说明自己的身份——主要是,就算她说了,这些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代的弟子们,也不认识自己。
不过听六子说,余铁柱是直系弟子,也就是最初的孙阿山、朱五叔等人的亲传弟子,要是见到了他们,徐月觉得对方能认出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已经过去六年,这些师兄弟们大概已经不记得她。
大家交谈了一番,徐月也道出自己从前住在河间县的事,果然,这些来自火炕帮“总坛”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激动起来。
众人热切问:“没想到恩公居然同我等来自同一个地方,难怪恩公您知道我们火炕帮呢,定然是从前在河间,家里也用咱们盘的火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