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时无人出声。
宁如深咽了下, 轻轻,“合同…就是书契的意思。”
文阆和李无廷同时看向他。
李无廷若有所觉,指节动了下。
宁如深继续, “对方应该是觉得空口无凭, 想要签字画押。”
文阆恍然大悟,敬佩地拱手,“原来如此!宁大人果真博学多才——”他同李无廷请示, “那微臣这就派人去……”
“稍等!”宁如深没忍住出声。
他一想到这个世界可能还有他的“老乡”,就忐忑又激动,实在有点坐不住。
他看向李无廷, “陛下, 臣想去一趟。”
文阆惊讶,“那可都是一群山匪!啊,不过宁大人连北狄大王子都……”
……都说了他没有!
御案后默了好半晌。
李无廷终于开口, 对文阆道, “你先下去, 朕再作安排。”
文阆便应了声退下,“是。”
待人离开,李无廷看去, “你想去?”
宁如深蹭过去,眼含期待, “陛下,臣想去康康。说不定……是臣的‘虞川’老乡。”
“……”
“虞川”老乡。果然——
李无廷薄唇抿了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在对上宁如深眼底的期待时,终是沉下口气,抬手将人牵住,“好。”
“朕让亲卫跟着你, 再带上拾一和陆伍。”
牵住他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
宁如深自激动中抽出神,觑向李无廷的神色:怎么了?
是怕他有危险……
还是怕他被老乡拐走了?
他就安定地捏了把龙爪子,“等着臣招安回来,陛下。”
…
尧津距离京城有两日车程。
宁如深收拾了一番,带着两只漏勺和一队亲卫启程去往了尧津。
盤韧山位于尧津城以西的郊外。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拾一掀开车帘:
“大人,到了。就是这里。”
宁如深下了马车,抬头一望,只见熟悉的横幅大喇喇挂在林间: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吸了口气:对味儿了。
随即他叫上亲卫上山,“我们走。”
·
山路蜿蜒曲折,林间草木茂盛。
寨子就建在山腰以上的密林里,地势倒是易守难攻。
真要打起来恐怕殃及四周村落。
好在对方有所消停,能招安最好。
一行人到了寨子门口。
整座山寨规模严整,守门的山匪早知晓他们上山,这会儿都手持长矛:
“朝廷的人?来做什么的?”
宁如深镇定,“来签…合同。”
山匪似得了什么令,转头往里汇报。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阵动静。
宁如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心跳怦怦的,忐忑又激动:
会是他的老乡吗?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在他思绪万千间,前方来人了。
为首的男子生得高大俊朗,皮肤呈健康的深麦色,穿着一身精干的短衣,眉目舒朗——应该就是寨中的大当家。
他身后呼啦跟着一帮山匪。
在宁如深打量时,几步走到人跟前,“你就是来签合同的朝官?”
宁如深瞅着他,点点头。
还没等他再多说两句,对方突然手一抬:哗啦!一群山匪便持刀分立两侧,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
“进来说吧。”
刀光雪亮,宁如深惊得毛发一炸。
——怎么回事!这老乡好凶啊!
那大当家已经转头往里走去。
随行的亲卫见状也纷纷亮刀,戒备十足地护送在宁如深周围,“大人,走吧。”
宁如深认亲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在这剑拔弩张的阵仗中,缓缓压下激动,一边小心地往里走,一边思考:
老乡是天生就这么有气势吗?
还是说因为不信任他们?或者根本就另有所图,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按了按心口,决定先按兵不动,瞅着情况再试探一下。
…
一路跟着大当家到了寨落里面。
周围都是土砖谷草搭的屋子,用具也是原生态的木板石桌,刀戟箭矢随处悬挂。
中央有一处平坦的空地。
空地间摆了张干净的大木桌。
大当家走过去往桌边大马金刀地一坐,同宁如深拍拍桌边,“坐吧。”
宁如深定了下神,坐过去。
等离得近了,对方的面容更为清晰。
乍一看,五官英气十足。
但细细看去,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十分熟悉,透出了一股清澈的愚蠢……
宁如深轻叹: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大学生吧。
吭吭。跟前清了下嗓子,“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你就是来签合同的朝官?”
宁如深点头,“嗯。”
对方将信将疑,“你们是真心招安?不会把我们骗下山抓起来吧?”
“不会,我们可是良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