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烟本来以为木锦绣应该对北歌陛下有许多的误解,其中最大的误解应该是北歌陛下并不爱她。
能让这么浪漫的采诗官毅然决然选择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去了结生命的原因——
除了得不到应有的浪漫和爱,那苏晗烟确实想不到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选择结束生命了。
所以如果这样或许她真的将真相说出,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能做以安慰,不至于这般绝望痛苦了吧?
可现实却直接给苏晗烟头上来了狠狠的一棒。
木锦绣怔愣了数息,却是又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说:“无所谓。”她眉眼仍是温和,似乎这世间的什么苦难都不足以在她眉眼处留下痕迹,“
他的爱,对于五十年前的我的确是弥足珍贵,但对于现在的我却是一分不值。”
苏晗烟怔怔地追问:“为什么呢?你是个特别浪漫的采诗官,你不是会将爱意当做你人生的全部吗?为什么他的爱,你不稀罕了呢?”
“我本来是遨游蓝天的一只鸟,能飞得不高,能飞得也不远,可是那时候我是自由的,蓝天和白云都是我用来粉饰我人生的点缀。我游走于市井街道,穿梭于山川河流;看过风雨霜露,听过开花化雪;鬓角挽过清晨第一朵开放的花,嘴唇也吻过晚间停在肩头的夜莺。”
“那时候的我,浪漫又自由。”
“虽然采诗官的工作很辛苦,需要在山林乡涧处不停奔走,
迎着严寒酷暑也没有归宿,但是我那时候却是很开心的,因为那时候的我,单独,完整,只是我。”
说到这里时,木锦绣突然停顿了数息,她眉心微蹙,一瞬间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人生百态,万种情愫都被揉碎了藏在眉眼深处。
“可是我的一生却在一次进宫献诗的时候,被突然改写。高高在上的陛下不知缘故,竟对我一见钟情,后还强硬将我拉进王宫里,顶着满身骂名和脏污,让我做了北歌王宫里被千夫所指的王后。”
“或许,我并不是王后,我只是一个被关进了囚笼里的鸟。陛下看我的羽毛亮丽,看我飞舞的姿势漂亮,所以就将我锁在了里面,好让我能被天下人欣赏,可
是我很煎熬不安,因为我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只是个采诗官,我反抗不了任何人,我甚至连拒绝进这个囚笼的权利都没有。”
……
苏晗烟神色怔愣。
她隐隐能体谅到木锦绣言语间的悲哀和绝望了。
原来她并不爱北歌陛下。
所以对于北歌陛下的爱,她才会这么淡然处之。
爱也好,不爱也罢,其实就都无所谓。
“是我错了。”苏晗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我以为你爱着北歌陛下,所以在听到这事后,多少能轻松一点。”
“之前的确爱着。”木锦绣却也再度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但是如果让你也被困囿在那座王
宫里数年之久,体会不到任何爱意,也感觉不到旁人的尊重珍视,你还会继续爱着吗?”
苏晗烟怔愣了一下。
有瞬间她甚至都没能明白木锦绣这话里的意思。
“至于陛下爱我……他曾经应该有那么短暂的时光,是爱着我的,但是后来他遇到了绘梨,所以他就又义无反顾地去爱绘梨了,我一个人在爱恨嗔痴里苦苦地折磨挣扎,挣扎了整整五十多年,但一直都没有人来拯救过我。”
……
苏晗烟突然全身一僵。
五十多年?
王后最开始死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吗?
难道——
“没错,我的灵魂的确在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