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毓几乎是落荒而逃着离开了房间,明明是他的主院,他却觉得在这里就连呼吸都是费劲儿的。
有人捏着他的嗓子,掐着他的命脉。
逼着他直视鲜血淋漓。
他看到那个身着红裙的女子正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而就在曲终收弦的那一刻,她决绝地从高台跳下。
他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捧月光。
可那捧月色却也并不属于他。
真正属于他的月亮现在已经黯淡了,想要离开他了。
而这一切,却都怪他。
“叩叩”
敲门声响传来时,追月正在国师府里的佛堂里梵唱静文,有下人开门将神色落魄的封景毓迎送进屋。
追月垂眼问道:“
王爷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无事。”
追月拨弄着殷红的佛珠,惯是怜悯的眉眼处显得格外平淡:“事关懿王妃?”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感觉所有的事都会变得事与愿违。”封景毓未置可否,转头说起了其他的疑惑,“行差踏错了一步,就真的是万劫不复吗?”
他明明只做错了那么关于江清誉的一件事,可为什么后来这个窟窿却怎么也填补不满了呢?
哪里错了呢?
明明他只行差踏错了这么一步……
“走错了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知自己走错了路,却还自欺欺人地想着虽然路错了,但古书有云——条条大道通罗马,自己虽然走的路是错了,但说不定也
能走到终点。”
追月说着又双手合十,缓慢补充:“王爷,你并没有错在最开始的行差踏错,你错在此后并没有想着如何得到谅解,却在拼命想着该如何将那个错误掀篇。”
封景毓神色微微怔仲,眼底现出了些许茫然的空白。
掀篇。
他好像的确是这么想的。
甚至后来还在明知道苏晗烟最讨厌被欺骗的情况下,选择了派假刺客,自己去用苦肉计来博取她的愧疚感动。
他明知道她最讨厌被欺骗,却还是在不停地欺骗她。
“可是,本王所说的所做的那些,都是事出有因。”
追月眉眼平和,不骄不躁,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蒲团上,湛蓝眼瞳里俱是如天山湖泊般
的平和慈悲:“无论事出何因,左右都是王爷的错,毕竟谎言无论再怎么善意,无论又得了什么善果,它也到底是欺骗啊。”
封景毓感觉眼前的层层迷雾似乎被清风给吹拂开了,可是却还是有一层朦胧的月光难以澄清。
他明白了,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是本王道过歉了,也说过绝对不会再犯,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坚持、那么坚决的要走?”
虽然封景毓并没有说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事,但追月心思通透,却也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了。
他看着香炉中的檀香袅袅。
平静的道:“人的信任是有限度的,当所受到的欺骗多了,那么信任自然而然就会越来越少。
”
“那本王现在……”
追月还是姿态平静:“王爷知道该怎么才能在别人心中建立起该有的信任吗?”
建立信任。
推心置腹自然要真心真诚。
所以——
他现在其实并不该着急去思量如何去求苏晗烟的谅解,而是该思考自己怎么做才能让苏晗烟对他重新建立起信任才对。
信任。
封景毓醍醐灌顶般,眉眼染上了些许轻快从容:“本王明白了。”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番动静从头到尾都只惊扰了香炉中的几抹香火。
追月还是坐在蒲团上。
眉眼温和平静地像是天山的澈净湖泊。
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