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人并非是苏易臣,而是从上了马车时就一直在神色凝重地闭目养神的封景毓。
他像是很疲倦。
眉眼处涌动的也都是凝重和复杂晦暗的色彩。
苏晗烟闻声侧目看过去,却并未看到封景毓睁眼,所以一时间她不由得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可她才刚刚转移了视线准备继续去跟苏易臣说话时,却听得封景毓再度开口:
“端王也不会长久留在这里的,他也会尽快返回京都。”
“王爷你这么确定吗?”苏晗烟这下真得有些纳闷了:“哪怕是在这种时候?”
封景毓却淡道:“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才更不会长久地耗在这里。”
苏晗烟蹙眉。
她听不懂。
但封景毓却并未有再多解释,他毕竟是端王的兄长,这个弟弟的心思过于阴沉和复杂,他有时候确实捉摸不透,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这位弟弟就是完全不顾家国的人。
他心里能分得清是非对错。
而与此同时。
等马车终于彻底驶离驿站所能看得到的所在后,脸色煞白的封景倾终是艰难地挪步从屋内出来了,他胸膛处被绑缚了许多夹板,以至于他走路喘息都万分艰难,可他听到声音却还是出来了。
看到程海宴正遥遥目送着马车走远,封景倾到底是难忍心底的妒忌怨恨,咬牙道:“看到了吗?苏易臣他不爱你,他明显要更爱他肩上担负的职责,这样的男人究竟有
什么好?”
程海宴回眸看他,她既不关心他的身体也不关心他为何站起,她只是很平静地反驳道:“他身为臣子,就该效忠帝王保家卫国,更何况,我觉得儿女情长本就该放在家国大义之后,所以他没错。”
封景倾静静地看着她。
“只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无论他怎么做,你才会都觉得他没有错吧。”封景倾说着说着心底酸涩地想落泪,可他却到底忍住了,“如果他今天为了你而留了下来,你是不是也会搬出类似的说辞,来证明他留下来是因为爱你,而爱你也是没有错的?”
“不是。”程海宴否定的直接,她认真道,“如果他只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能将他的职责抛在脑后置之不理
的话,我并不会觉得感动,我只会觉得他万分愚蠢,还会格外的唾弃他。”
她对着封景倾有些茫然的脸,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在其位,谋其职。”
“谁的人生都不能只有爱情,也不能只爱情至上。”
封景倾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的眉眼仍是过分明艳精致的,可封景倾却只觉得陌生。
他像是和她阔别多年得以重逢,又像是直到今天才终于看懂她。
陌生又熟稔。
可越是这样,封景倾就越是心寒越是惊慌——程海宴看他的眼神里,为什么没有怨恨没有轻蔑,甚至连几分讥讽和嘲弄都没有?
只有释怀和淡然。
就好像……
她如今面对他时,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了。
封景倾终于隐隐绝望了起来,哪怕心里已经有数了,他还是喑哑着嗓子颤抖着问:“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苏易臣,是吗?”
“是。”
“所以你也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是吗?”
“我没有恨过你。”程海宴轻叹着,话音有几分无奈,“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缘由,也理解你情有可原,我能释怀,能原谅,但是我却绝对不能再跟你重修于好了。”
“为什么……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是爱你的……”
“但是你的爱太窒息了,我尝试着去温暖你,却差点被你拉入深渊。”
程海宴长叹:
“所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