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影稍怔片刻,抬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桌前斟茶的封景毓。
如梦方醒。
追影心底却突然生出几分坦然和平静来。
他走上前,在距离封景毓还有几步的距离站定,拱手恭敬地拜了一拜:“属下参见王爷。”
封景毓看着,也没推辞掉,把这个礼数给受了后,才将斟满的茶水推送到自己面对面位置,颌首示意:“坐吧。”
“是。”
追影这才坐下。
封景毓看向他微白的唇色,提醒:“喝口茶吧。”
“是。”
追影毕恭毕敬应了后,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你的事都处理的如何了?”封景毓一边询问着,一边将这茶
盏的茶水添满,“北歌陛下没多长时间了,不知道他是否支持你的报仇计划?”
追影喉咙微梗,却是道:“属下不想报仇了。”
“嗯?”封景毓皱起眉,很是不能理解,他是知道的,追影这些年虽说从未将仇恨挂在嘴边,也未养得一幅睚眦必报的阴郁模样,可其实每逢夜深人静他独处的时候,他都是格外痛苦和煎熬的,仇恨并没有支撑着他活下去,但仇恨却在支撑着他变得越来越强大。
所以封景毓就很是不能理解。
明明只是一步之遥,为何事到临头却又突然不想报仇了?
“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报仇了?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你一人难以招架的话,
本王可以帮你的。”
“没有变故,只是突然觉得,如果现在让他们活着,会比让他们死了更痛苦。”追影倒是认真解释回答了,“更何况,我不想承北歌陛下给的这个恩情。”
封景毓略微蹙眉。
恩情?
他稍怔,却也很快就想明白了:“所以这段时间你之所以能将这些事调查得这般轻松和详细,是因为他在暗处帮了你是吗?”
“是。”
果然如此。
看来这个相渝果然是老谋深算,不似表面那般无辜无害。
“是他挟恩图报,要你替他做什么吗?”
追影怔了片刻,点头。
“做什么?”封景毓淡淡扬眉,神色却满是轻松
和散漫,似乎根本没把嘴里的可能性放在眼里,“是要你要你背叛本王为他所用吗?”
追影却是认真地想了想:“……差不多。”
唔。
封景毓轻轻笑起来,将茶盏搁下,缓慢道:“若是这个归宿,倒是也不错。”
追影见他神色这般轻松却陡然紧张起来,迫切地站起来,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属下永远都不会背叛王爷的,王爷救了属下,属下就必须要跟着王爷一辈子。”
“本王只是一时恻隐,举手之劳救下你而已。”封景毓语气轻松,眼神里的情绪也很平缓,“本王给你的恩情,你这些年来的鞍前马后早就已经偿还干净了。你永远都自由身,不必因本王的举
手之劳,就要一辈子都自轻自贱、为奴为婢。”
封景毓的这番话并非是在敲打,他眼眸里也并无什么压迫和复杂情绪,就像是在和追影简单话家常那般自在散漫,可这话落在追影耳朵里,却让追影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咬牙,好半晌才艰难道:“可王爷的一时恻隐却将属下救出了龙潭虎穴,这份恩情对于王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属下来说却是此生都不可多得的温暖。属下不能忘,不敢忘,此生也绝对不会背叛王爷。”
封景毓却看着他,轻声道:“如果是相渝执意要留下你做北歌的王呢,你要留下吗?”
追影猛地怔住了。
但片刻后,他却毫不犹豫道:“属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