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檀令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 便被周边怪异的动静闹得心中一紧。
她记得……她带着绿枝与紫竹,跟着那两个行宫里伺候的蓝衣宫人往后山去了。后山清静, 偶有几声簌簌的怪声, 她们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彩鸡出来活动发出的声响。
那两个蓝衣宫人原本恭敬的脸陡然间便变了模样,身形灵动, 飞快以手作刀击晕了见势不对张嘴要喊的绿枝她们,随即又从怀里摸出块绢帕蒙在崔檀令面上, 不过瞬息之间, 方才还惊恐欲逃的黄衫女郎便软软倒了下去。
醒来之后,她便发现自己身处一辆正在疾驰的马车之中。
崔檀令绷着脸打量了一转, 车厢内布置得不说奢华,却也十分细致周到,她身下垫着的乃是十金方得一尺的提花绢织成的软垫,靠着车壁摆着一个紫檀暗八仙嵌柜, 对面的黄花梨小几上还摆着一套茶具并几样点心。
崔檀令有些失望, 没有看见绿枝她们, 只有她一个人。
费心将她掳走, 却又未曾苛待她……背后之人,是陆峮又或者阿耶的政敌吗?
他们是想要将她作为与陆峮他们谈判的筹码, 又或者是想要以她的声名性命为饵, 要挟陆峮他们去做一些事?
身下马车疾驰而去,崔檀令正想试着掀开车帘, 将自己身上坠着的珍珠玉饰丢一些下去,哪怕是被百姓捡到拿去典卖, 宫中尚宝局所出的东西都有着独特的印记, 只要有当铺收到了, 陆峮与阿耶他们便会收到风声。
可她刚一掀开车帘,前边儿就传来一阵嘲弄女声:“娘娘,您别费劲儿了,窗户封得死死的,便是您的一根头发丝儿,也飞不出去。”
谁说话这般无礼?
崔檀令没有发作,只紧紧抿着唇:“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女子发出嗤的一声气声,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驾马的黑衣男子给拦住了:“暗蓝,不得无礼。”
暗蓝似乎有些不乐意,但黑衣男子,即是奚无声暗卫中最得他信赖的暗丛瞥她一眼:“那是主子点名要好好护送到他身边的人,你有几个脑袋敢违逆主子的命令?”
暗蓝低下头,不再说话。
暗丛又敲打了她几句,忽地侧耳听了听车厢里边儿的动静,怎得没声儿了?
暗丛想到自家主子对里边儿那位花费了好几个暗桩才换来的崔家女郎的心意就觉得头疼,待到大业成,紫微星再度庇佑奚朝天子,到时候什么女人没有?
可偏偏主子就点名道姓要这个已经嫁做他人妇的崔家女郎。
“你进去盯着,别叫娘娘出什么事。”
得了暗丛的吩咐,暗蓝还有些不情愿,可是想到主子,她只能忍住心里边儿的不满,冷着脸钻进车厢。
崔檀令试了试,车窗果真被关得死死的,她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撼动半分,的确连塞出去一根头发丝儿都有些费力。
她正有些沮丧,便看见车厢门被打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女子钻了进来。
饶是用面巾蒙着半边脸,暗蓝的表情也能瞧出来很不友善。
左右都沦落到这地步了,崔檀令只寄希望于陆峮又或者是阿耶阿兄他们快些发现她不见的事,好追上来救她出去。
眼下对着这个表情倨傲的陌生女子,崔檀令只看了她一眼,便淡淡挪开了视线,瞧着很不感兴趣的样子。
瞧她这孤傲模样,暗蓝气乐了,她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到了个什么境地?还傲着呢?
崔檀令只是下意识地不想与这明显来势不善的陌生人说话。
可是……
暗蓝又看见那桃腮杏脸的美人转过头来,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她天然无瑕的一张芙蓉靥似乎都在发着光。
暗蓝心下鄙夷,想必这女子就是用这副皮囊勾引了主子,才叫他才在南州安定下来不久就巴巴儿地派他们过来劫走她。
她已经是个成过亲的妇人了,而且嫁的还是主子的死对头——那叛军头子!主子为何要喜欢这样一个徒有其表,爱慕虚荣的女人?
许是暗蓝的目光太冰冷,像是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伺机而动撕咬上来的蛇,崔檀令有些不适地颦眉:“我的两个女使呢?”
暗蓝嗤笑一声,还在这儿装慈悲呢。
她笑了笑,状似随意道:“娘娘身边儿那两个女使?哦,是否一人着绿衣裳,一人穿紫衣裳?”
见崔檀令点头,暗蓝嘴边的笑意更加阴沉:“那便没错了,是被我们杀了。”
说完,她紧紧盯着崔檀令,不想放过她脸上闪过的一丁点痛苦、伤心之色。
崔檀令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厢外传来一声冷喝:“暗蓝,不得无礼!”
“娘娘莫急,那两位女使只是受了些伤,不会有性命之虞。”他们当时的确是想杀了绿枝与紫竹二人的,但侍卫循迹而来,留在行宫里的几个暗桩拼死抵抗,为他们争取了些逃跑的时间,即便如此,也折损了几个暗卫,他们才得带着被迷晕过去的崔檀令匆匆逃走。
得知绿枝她们没事,崔檀令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她观察过了,这两人说话的腔调俨然就是长安城的官话,定是北地人无疑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