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寡情。这回她赌的是阿耶的怜子之心。
她赌赢了。
只许阿耶他们利用她来得谋大业吗?
她这次反过来利用阿耶,一来一回,勉强算是公平吧。
神情憔悴的女郎眉眼间带着点点笑意,很快就在他掌心里睡着了。
陆峮还在想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要他守着,叫他出去猎兔子吃?
不可!既然成了亲,他怎么还能像从前在山野间那样放纵不羁。
陆峮严肃着脸守着他的娇小姐,就算卢夫人她们过来叫她用膳的时候也没有避开。
尔朱华英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凑过去偷偷和卢夫人说:“陛下是怕我下毒吗?我觉得我做的挺好吃的呀。”
卢夫人瞪了一眼这傻儿媳妇,见兕奴用过了膳之后喝了药汤也没再吐了,等到方老大夫又把过一次脉说是无虞之后这才放心地和儿媳一块儿离开。
忙了这么些时候,婆媳俩都有些疲惫,草草行了礼就告退准备回去了。
陆峮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给岳母她们安排个轿子。
瞥了一眼还在忙着关窗熏香的绿枝她们,陆峮有些嫌弃她们,生得那么矮,估计追不上。
看了看崔檀令熟睡的漂亮脸庞,陆峮想,她那样好,他也要对疼爱她的家人好一些。
他习武多年,身姿矫健,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陆峮没打算吓她们,只是想追上她们后叫人等一等,叫胡吉祥安排轿子再送她们回去。
却无意听见婆媳俩在说小话。
最开始是尔朱华英在前方面谴责婆婆:“阿娘,怎么到了后边儿你就不心疼妹妹了?说话的时候都在走神。”
对于正在病中心灵脆弱的妹妹来说,阿娘照顾她时还在走神,这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卢夫人瞪了她一眼:“兕奴是我生的,我不心疼她还能心疼谁?”
在尔朱华英有些不服气的眼神中,卢夫人慢悠悠道:“我只是在想,兕奴待陛下,是真的好。”
提到他了。
本来想出声的陆峮闭了嘴,难不成,娇小姐在岳母面前夸他了?
黑脸微红的陛下在夜色中完美隐蔽。
尔朱华英听了这话深思:“难不成是我送的小册子起作用了?妹妹与陛下的感情才能突飞猛进!”
卢夫人对这愈发不着调的儿媳妇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当初新嫁的时候还能装一装羞怯可人的小媳妇儿,现在倒好,说话做事儿比旁的媳妇娘子还要大胆许多。
只是卢夫人不讨厌这样的人,坦坦荡荡总比一肚子心眼来得好。
“兕奴身子弱,生病的次数不少,可像这次这么爱娇爱腻着人的,自从她七岁之后还是头一回。”回忆起女儿小时候,卢夫人那张微带倦色的美艳脸庞上噙着微微的笑,可想到女儿这次是为何要这般做,她又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还不是怪你们阿耶那个老古板,整日里就琢磨着给他女婿使绊子,兕奴又惊又怕,这回生病啊,里边儿也有这个缘故。”
陆峮在大树后默默攥紧了拳,是他无用,照顾不好娇小姐不说,还要连累她为了担心自己都把自己给担心病了。
实在是……
若不是怕惊动岳母她们,陆峮登时就想对着这颗老树邦邦邦来几拳。
卢夫人接着说:“兕奴聪慧,知道她阿耶也只有在对着她的时候会心软几分。若是大郎和二郎敢借着生病向他讨要什么,保准会被押去祠堂跪一晚上。”
尔朱华英有些摸不着头脑:“妹妹是故意生病,好邀阿耶过来?”
卢夫人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两人的心腹女使提着灯笼走在前边儿,灯笼投下的影子渐渐被拉长,她们的脚步声也慢慢地听不见了。
树后绕出一个面沉如水的英俊郎君。
·
夜深了,汤山行宫周遭寂静得很,偶尔传来几声雀鸟的清鸣与溪水流下的潺潺声。
方老大夫虽然答应了帮自己自小看到大的三娘子谎报病因,叫众人误以为她真是因为心绪郁结才惹来这场病,但在开药方这事上却一点儿不留情面,药汤苦得来崔檀令险些流下泪珠子。
半夜的时候崔檀令醒了,嘴里泛着的苦意叫她有些难受地颦眉,眼睛还闭着,手撑着床榻就想要坐起来。
手下碰到的却不是床褥,而是带着淡淡热浪气息的男子躯体。
崔檀令有些惊慌地睁开眼,就看见陆峮半倚在床柱上,一双锐利冷毅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她。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