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峮在为怎么讨自家娇小姐欢心而苦恼。
本就心里边儿烦的他在给狂野小黑猪们喂食时还走神, 又给最靠近他的食槽里再次加满了食物,凑在那食槽前边儿先前就饱餐一顿的狂野小黑猪们顿时两眼发光,拱上去又开始吃, 惹得在一旁等投喂的其他狂野小黑猪们大为不满,嗷嗷叫着冲上去抢食。
画面一度十分混乱。
胡富贵在一旁殷勤地等着给陛下递帕子呢,见着此状不由得惊呆了:“小黑猪……暴动了!”
陆峮抽空瞥了一眼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内侍,三两下将手里边儿的猪食稳稳倒在另一边儿的食槽里, 小黑猪们顿时又嗷嗷叫着跑了过去。
看着它们如此活泼,陆峮很满意,多跑跑, 肉质才会好。
不如今儿早些回来逮一头来给娇小姐吃吧?
但今日似乎要说土地登册之事。
想到原本属于百姓农民的肥沃土地全被那群肥头大耳的豪富巨族给搂了过去,一时间,陆峮看这群狂野小黑猪的眼神都不对了。
胡富贵很担心, 陛下可别想生啃了它们吧?这多不卫生呀!
陛下的怒火没有朝着那群为皇后娘娘留着的狂野小黑猪发,而是朝着那群心机深沉的朝臣老头尽数发了出去。
在朝堂上喷了一通,陆峮又亲自点了几个世家出身的朝臣为钦差,往隐报、漏报、谎报土地面积最多的那几个州郡去, 又叫随着他一路征战过来的几位将帅一路随行。
美其名曰是保护, 可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当他们不知道?
朝臣们面面相觑,地方上官心不齐, 自前朝起就十分严重,可之前是天子无力管理,如今上边儿坐的是位靠着赫赫战功坐稳皇位的杀神, 他要费这个力, 朝臣们自然不会说不。
只是接下来陆峮所说的话, 又实实在在地叫他们眉头皱了皱。
“广开恩科, 擢升寒门学子?这不就是要培养自个儿的亲信上来,再将咱们给撸下去吗?”
“实在是乱了套了!寒门焉能出贵子?世家深厚底蕴,哪里是那些个平民百姓所能及的?”
下朝之后,天子倒是十分轻松地扭腚就走,朝臣们激烈地辩驳个不停。
都在为这出身草莽的新君突然颁发的新令而不满。
崔起缜便也成为了他们的话题中心。
“崔公,陛下胡闹,您怎得也不跟着劝劝?这危害的可不仅仅是咱们一家的利益,是整个门阀世家体系的利益啊!”
此话一出,不少人跟着附和。
崔起缜脸色不如往日淡然,显然,他也是被陆峮这石破天惊的一招给惊住了。
自奚朝起,能出现在官场之上的人大多都是世家贵族出身,靠着世家之间息息相连、同气连枝的关系举荐入仕,能出现几个通过察举二科入仕的平头百姓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如今这位陛下要广开恩科,给了这么大一个恩典,民心定然偏向于皇权,假以时日门阀世家的势力必定会被削弱。
那些读书人有了新的出路,不会再选择归顺世家成为幕僚,共同为世家的利益努力。
到那时,崔氏还能维持世家之首的风光吗?
崔起缜难得将心中的情绪带到脸上,但没在外边儿说什么,直到回了家见着自己沉稳持重的长子,心中的惊疑与不悦才发泄了出来:“陛下此举,已经是不想隐藏与世家之间的矛盾了?”
知不可为却要为,这位陛下,果真没有他表面上的那般粗鄙鲁莽!
心思深着呢。
崔骋序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按律可入太元殿听朝会,自然也听到了那位泥腿子陛下今日叫整个朝野都为之震荡的话。
他抬起头:“阿耶以为该当如何?”
崔起缜沉默一瞬:“……世家的利益,应当高于一切。”
“包括兕奴的幸福吗?”崔骋序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眼睛,“不怪旁人会怀疑,早在我们与如今的天子定下联姻之事,崔氏便站在了天子身后。如今若为了此事公然与天子翻脸,阿耶安知天子的怒火不会牵连到兕奴身上?她与我们不同,身子柔弱,敏感多思,阿耶都忘了吗?”
想到前几日与兕奴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崔起缜顿了顿:“鹤之,当以大局为重。”
兕奴是他与丹娘的女儿,他自然心疼。
“再说,也未必一下就会走到逼迫天子退位的那一步。”崔起缜有些烦躁,“若广开恩科此事真落成了,朝堂格局定然有大变化。到时候天子有了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臣子,如何会忍受世家再揽走一半乃至更多的权力?”
崔骋序微微扯了扯嘴角:“阿耶从一早就该知道,这位陛下,与之前的天子都不同。”
他不是个泥人儿。
相反,胆子还大得很。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狠心决定赌这一局。
筹码便是他们珍爱的兕奴。
崔起缜默言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先出去,容我再想一想。”
“别和你阿娘她们说,省得担心。”
崔骋序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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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周清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