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峮这日照例在紫宸殿中批阅奏疏。
那群心机深沉的老头儿嫌他说话粗直,他嫌弃那群老头儿说句话之前得用五六句话来铺垫,着实啰嗦。
两行人相看两相厌。
陆峮赶走了提出要给他请个太傅的灰胡子老头儿,将自己关在紫宸殿中。
半晌,他才捞起那张奏疏,英毅俊美的脸上闪过几分不确定。
这字儿,真有那么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这个词儿还是一个脾气最臭的白胡子老头儿方才教他的。
回想起当时殿内众人脸上闪过或轻蔑或难堪的神情,陆峮低低嗤笑一声,任那白胡子老头儿还是前任帝师,教出来的东西不照样废物得来将祖宗基业都给葬送了。
他说完这句话,那白胡子老头儿便被气得昏了过去。
朝臣们手忙脚乱地将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抬出了紫宸殿,想凑上来说几句好听话的胡吉祥也被陆峮给赶出去了。
香炉中袅袅飘散的雾气带着淡淡香气,挟裹着午后特有的焦躁,吹来陆峮面前,无端叫人生出一股烦闷之意。
光是会念书写字儿有什么用?
救不了天下,救不了没银子花没饭吃的百姓。
陆峮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上面布着很多苦难的痕迹,锄头、弓箭、刀剑都在这上面留下了印记。
明光深深,陆峮线条坚毅的脸愈发冷峻,他不是个聪明人,却也知道不能顺着那群道貌岸然的老头子的话走。
叫那群声名远扬的大儒为他授学,便能软了他的耳朵根,叫他甘愿像从前的奚朝天子一般,做世家操纵的木偶人吗?
他不愿做在富贵乡里迷失了自己的傀儡天子。
陆峮是真正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一路走来多么艰辛,期间流的血泪,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其他弟兄的。
如果不能真正尽他所能,让天下人过上康平顺遂的好日子,只怕不用他寿终正寝,从前战死的弟兄们也能半夜从地底下爬上来收拾他。
陆峮重新拿起了笔,正琢磨着如何处置农具推广与铁矿的事儿,门却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他抬头一看,是胡吉祥。
胡吉祥愁着一张老脸,面对臭着脸明显心绪不佳的陛下,他是打心底里不想进去讨这个嫌,可没法子,这件事儿都传到他耳朵里了,若是他不尽快告诉陛下……
想到陛下把那架青龙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风的画面,胡吉祥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捶了捶不中用的老腿子,上前几步恭敬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陆峮懒得搭理他,只埋头径直勾画着什么:“说。”
胡吉祥心下暗暗唾弃,面上却一点儿都不敢显露出来,只道:“外边儿都在传陛下您早年娶的妻子如今快要到长安城了,底下有官员请示着不知该如何接待这位娘娘……”
是按照皇后的待遇,还是按照四妃九嫔的待遇?
早年娶的妻子?什么玩意儿?
陆峮放下笔,虎下脸来的他瞧着比平时更凶了:“外边儿都传了些什么?你如实道来。”
胡吉祥抖抖索索地将那些个流言说了个彻底。
随即他就看着龙精虎猛的陛下一掌拍裂了桌子。
胡吉祥想哭了,那可是老黄花梨面的桌子,前头奚朝好几代天子给盘出来的,瞧瞧,这面儿上多光滑啊!
如今都被这个莽夫给毁了!
可是看着这个一掌就能将质地坚硬的黄花梨书案拍裂开的威猛陛下,胡吉祥半是心酸半是害怕:“陛下,您这……”
“老匹夫,欺人太甚!”
陆峮气冲冲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大步往外去,转瞬间胡吉祥就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骑在马上,迎着冽冽清风,陆峮却越想越气。
那些人面兽心禽兽不如的老匹夫心思竟然如此毒辣,竟然故意营造他早已婚嫁的谣言来中伤他的清白!
听胡吉祥说,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那娇滴滴大小姐想必也会有所耳闻。
陆峮从前虽没有同女子接触过,可他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谁家娘子乐意自己郎君还要再娶个老婆?
从前在村里,那户推磨卖豆腐家的老黄赚了点儿银子,心便花了,寻思着再娶一房小老婆,最后被正头娘子家的三个兄弟拿着大棒子狠狠捶了一顿才老实了。
那娇滴滴大小姐听闻这样的谣言,心中定然不悦。
她不高兴,对着自己的情意自然也就消退了,就算到时候真的成婚做了真夫妻,想必夫妻相处之间也不会太和美。
在内感情不和,在外又要调动心眼子去对付那群糟老头子,时日一长,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心力交瘁。
到那时,门阀世家一系的势力便会趁虚而入,夺取权柄。
那群心机深沉的糟老头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陆峮眉目冷峻。
不行,他断断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得尽快向娇滴滴大小姐解释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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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子斑斑驳驳地洒在那正躺在长椅上的女郎身上,与她身上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