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闪回西元1706年,藏地一座辉煌的宫殿,那是仁波切仓央嘉措的勤政殿。
仓央嘉措收回游离在白墙金顶间的视线,那里被刷成赭红色的白麻草上,一只鸽子正在望着他频频颌首,他转身谦恭地对着‘埃革则底’护法神默念了一段怖畏金刚经,心想若能驱除来自戈壁的邪魔,他愿意祛除心中的污垢,听从上师第巴的教诲履行好作为宗教领袖的神圣职责。
发愿后他心中稍许安定,侍从为他掀起通向主殿的垂帘,殿内被冬季疏懒的阳光照得一团和气,四周挂有以坛城、神佛为题材的唐卡和彩缎制的经幢,朱漆柱子上满裹着红色的氆氇。
被窗棱裁开的阳光平铺在宝座前的松木阶上,猩红的僧衣掩盖了一位匍匐者的躯体。“桑结嘉措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年轻的活佛问觐见的喇嘛,他是第巴的贴身侍从。
“众生不幸, 第巴大喇嘛脱缁多时了!”阶下人哭诉道:“今辰五时拉藏王汗将第巴押至堆龙的朗孜村腰斩了。”
仓央嘉措感到一阵晕旋,原本如同羊雍旁错湖水般宁静的双眸顿时沁满了泪花。他突然感到不知所措,就像领头的羚羊忘记了牧场的方向。他默念了一段大悲咒后,再次问道,“桑结嘉措是我害了他呀!拉藏汗当真也要置我等于死地吗?”
“拉藏王汗言称废黜您的尊号,并要把您遣往汉地,以不尊释教不守清规,耽于酒色邪魔负身的罪名交与清庭处置。”
“邪魔附身!好吧,既然第巴已死,我就该承受这一惩罚。”
那跪伏的僧侣因自己复述了魔鬼的诅咒而羞愧难当的说:“那拉藏汗居心叵测,您绝不能踏上这凶险的旅程啊!”
“你们下去吧,如果拉藏汗提着刀剑前来觐见,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仓央嘉措冲着喇嘛们挥了挥手,他从殿前的窗格里望见蓝天下的白云,不禁又想起了仁珍翁姆,深有感慨地念道:“东山的高峰,见白云蒸腾天空。莫不是仁珍翁姆,又为我燃起神香?”
经师钦哲气喘吁吁的跑上殿来,藏红的截袖斜搭在青筋毕露的手臂上,因紧张而痉挛的手指紧紧掐住衣袖的一角,他看到仓央嘉措只身坐在窗前的毡垫上望着天际发愣,就急切的说:“仁波切,您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六大扎仓的喇嘛都武装起来了,所有扎仓的堪布和各执事人员组成的‘措钦冲堆’商议妥当,决心誓死保卫活佛,三大寺的两千武装僧众等待仁波切为我们祷告祈福。”
“我可以用美妙的音律来赞叹神佛的威严,却不能用恶毒的诅咒来抵御魔鬼的刀剑。”仓央嘉措轻轻叹息道:“让堪布们退去吧,我不能顾惜个人肉体的长存,而去牺牲扎巴们的性命。他们的喉咙是用来巧舌辩经的,而不是用来厮杀时呐喊的。”
“仁波切请您还是依从堪布们的意愿,让扎巴们保护您到吉祥福地去吧,那里有莲花宝藏足可以供养亿万僧众,神佛护佑的坛城将召唤众生重新汇集到您的座下。”
“莲花湖!吉祥福地?”活佛惊醒般的问道。
钦哲贴近仓央嘉措密语道:“是的,现在世俗人心向恶,仁波切可以到西方极乐世界暂避一时,堆廓拉康殿中的那座时轮坛城可以帮您摆脱困境。”
仓央嘉措盯着脚下的那几缕淡淡的日光,那是殿门闭合后,穿过窗棂和幔帐的重重阻隔方才攀上他的脚踝的,他沉思片刻说:“我却不惧那拉藏汗的屠刀,只是不想因我而断送扎巴们的性命,若能将佛陀魂魄转托灵童还我自由之身,我宁愿到理塘牧马不去极乐佛国。”
钦哲正色道:“转世非仁波切步入中阴后不能托身,您乃佛陀转世钦定,怎能说出这等令教众心寒的言语呢?第巴会死不瞑目的!”老喇嘛说完就跪伏在活佛脚下抽泣不止,那几缕日光也随着藏袍的起伏跳动着。
钦哲经师辅助自己十余年,年近七旬却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这实在让仓央嘉措于心不忍,他把老喇嘛搀起来说:“好吧!我就到佛国福地的莲化湖去吧。”
钦哲喇嘛直起腰喜涕道:“好,这就好!仁波切可曾向上师修习时轮金刚密法?”
“是的,大师已传我秘法心诀。”活佛肯定的说。
“可按曼陀罗法,在堆廓拉康中设立密宗佛神聚集作法的道场,向所奉本尊佛时轮金刚乞得莲花湖密径之图,若得图就由扎巴们保您避祸到福地去。”钦哲惟恐仓央嘉措再心生旁悸,就起身拥着年轻的活佛往时轮殿去了。
堆廓拉康的那座铜质鎏金的坛城如同一座设计精巧的时间机器,四环相切的地、水、火、风时轮围绕着金刚坛城,顶部是时轮金刚身、语、意之坛城。天圆地方,外城四门可容纳四大部洲万千国度。坛城是金色的宫殿式建筑,在这座圆满殊胜的如意法宝般的建筑里,有着圆满时轮金刚身、口、意化现的六百三十六尊佛,集众佛之力可开启三界之门,四面围窿上有象征祥瑞的麒麟守护,可令胆敢窥探圣境的妖魔退避三舍。
钦哲陪同仓央嘉措转过几道回廊,四顾未见内庭僧官跟随,方才从怀中摸出一把镀金钥匙捅开了堆廓拉康厚重的木门。跟随在喇嘛身后的阳光抢先一步照亮了布满星辰幡帐的大殿。
“大德高僧可修时轮金刚